她这信是秦将军通过机密方式,十万火急而来。
相信不久后,朝廷就能收到边疆而来的军报。
她将薄薄的一张信纸,朝前递给姬无由:“你看看吧。”
同样,一目十行读完,姬无由脸上的神色更多了一分凝重悲恸。毕竟四皇子与他是自打出生就相伴长大的兄弟,一朝一夕,情谊不浅。
担心他心里难受,江蕈上前轻轻握住他的手。
姬无由回握住她,苦笑道:“我早就预料四皇弟此行怕是凶多吉少,也曾告诫他不可听信三皇子,然而,他有他自个的心思算盘,不再像小时候那般听从我这个大皇兄的话。”
从选妃到大婚,从河道纠纷到外祖一家归乡,甚至被废和封地偏远,许多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是,他从没想过,四皇弟会身死战场。
“兄弟若生了异心,就只能做弃子。何况你曾经劝阻过,是他分不清时事,非要和三皇子一条道走到黑。若真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的贪心和识人不清吧。”
江蕈握紧他修长的大手,安慰道。
姬无由闻言,长长呼出一口气,释然道:“你说的对。上位者,行则行已,我该拦时拦过,无愧。”
只是兄弟一场,四皇子年纪轻轻就殒命西北边沙。
姬无由叹息一声,死的死了,然而活着的人还要继续走下去。若优柔寡断,深陷情绪之中,倒不是他的作风了。
果不其然,等到乌金西坠、暮色四合之时,边关急报被快马加鞭地送到了皇宫。
不一会儿,代表有皇室成员陨落的钟声敲了三声,钟声沉重深厚,传出很远很远的地儿,九声乃帝落。
居住离皇宫近的官员听到钟声,私下纷纷猜测,究竟是谁去世。
有人说是某位宗室老王爷。
有人说是某位妃嫔。
然而更多的人,不约而同的都想到了,远在战场上的四皇子。
三皇子眼下正在右相府中。
听到丧钟的第一声,他好似早就知道一般,将手中茶盏慢慢搁在茶几上。颔首满意道:“可惜了我那勇猛的四皇弟。”
右相轻轻捋了一把灰白的胡须,说道:“眼下你要沉得住气,在陛下跟前好好办差。”
“我知道。”三皇子不以为然回应道。
眼下,陛下的几位皇子,死的死,废的废,只有一个六皇子还是不成事的小娃娃,且母族无势。右相思虑到这儿,觉得这些年的谋划,一步步在接近。
道明帝白发人送黑发人,或许年纪老了才爱伤怀。他手中的军报掉落在地,悲痛呜呼了一句:“无风走之前还和朕提到想娶亲,朕答应他,给选秀大办婚事,如今却去了。”
陛下特命皇后与史贵妃协助太庙尉好生操办四皇子葬礼。为感念四皇子忠君爱国之心,陛下封其为忠王,葬入皇陵,牌位进太庙。
第二日中南王府,府中一片寂静,看起来冷冷清清,下人们衣着淡素,所有盆植的花儿、窗帘、树上的装饰等也都换上了素色、白色。整个京都也同样如此。
昨儿单日上朝,今日休沐。
江蕈拉着姬无由,在小书房围着沙盘推演战事。
“你是怀疑凉州大营有奸细?”姬无由低声问道。
其实他直觉四皇子这般身死,有些细节存疑,只是父皇不察;朝廷众多武官都没提疑虑;大家默契地认为,这就是打仗中常有的生死难料。
“不错,”江蕈将小旗插在金溪关,继续道,“此地葫芦口地形,自古易守难攻,若没有内应,鞑靼很难在此,围歼四皇子所率的那支骑军。”
姬无由立即听出了深意。
别说占着地形优势,就说鞑靼为何知道四皇子具体在哪一支队伍中?除非果真有内应之人,否则不至于那么巧。
江蕈沉吟道:“其实我之所以这般笃定推测,是因早前我祖父身死的同样蹊跷。我曾派人追查,那居金曾是我祖父信任的属下,排名布阵从不防他.......而后祖父带兵围歼,竟然被鞑靼夜半包围。而他在凉州隐瞒是右相的门生,你之前说四皇子是被三皇子怂恿去的凉州,前后一联想。”
二人对视一眼,个中深意,心知肚明。
看来不仅仅是京都风云诡谲。
姬无由玉身长立,身上肃杀之气全现:“此等为一己私利,弄权夺势,而不管不顾战火蔓延,使得无数边疆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当真是罪该万死!”
江蕈心情沉重地颔首。
就在这时,映秋叩门,得到江蕈的应答后进来禀报:“王妃,府外有一位高氏女郎求见。”
“哦,高氏,难不成是高香玉?”江蕈疑惑道,然而二人并无交情,从没有过往来。
“来人带着帷帽,奴婢也瞧不出是谁,只言辞陈恳说要有事相求您与王爷。”映秋看了眼二人,躬身回道。
思虑了一会儿,江蕈吩咐道:“罢了,你将人引至主客厅,我们随后就到。”
到了主客厅会面,来人已去掉帷帽,着一身素白描银衣裙,头上簪一支羊脂玉发钗,不是高香玉是谁?!
江蕈脸上意外之色一闪,大方招呼道:“招呼不周,让你久等了。”姬无由在她说话的时候,已安静地坐到主位上。
高香玉弯腰行了礼,万分歉意道:“是我贸然登门,打扰了您二位。只是事出无奈,只得厚着脸皮来求助。”
江蕈并没立即接她这个话。
小厮刚好托着茶盘上茶,她笑意盈盈地招呼高香玉饮茶。
小酌了一口,高香玉轻抬眼帘去探江蕈的神色,抿了抿唇,刚离开家跑来王府大门的勇气,似乎消散。
想到了什么。
终于,心一横。
高香玉叹了一声气,吐露道:“说来有点难以启齿,我家中有三位姐妹。”
江蕈看向她,静待后言。
“为巴结上峰,大姐姐被父亲嫁给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叟做填房;二姐姐则被父亲嫁给一位暴虐的武将,只因那武将的职权可以给父亲行一个便利;三姐姐被指婚给父亲的心腹,二人新婚不过两年已成怨偶,多次想和离,父亲却誓死不同意......”
高香玉嘴角苦涩地说道:“我之所以和你们说这个,是因,我也被父亲安排了一门婚事。”
江蕈忽然就想起之前金凤楼所见的那一幕,隐隐就有了个猜测。
这时,高香玉掏出一块龙纹玉佩,递给江蕈,说道:“这是父亲早前转交我,说是四皇子送的聘礼,言道二人曾约定,待凯旋回来迎娶我过门。”
江蕈接过递来的玉佩,她记得姬无由有一块和这个很像,顺手递给他查看。
姬无由托着这块青玉龙纹四爪玉佩,在侧面看到一个“风”。他点了点头,斩钉截铁道:“不错,这是四皇弟的那块皇子玉佩。”
得到这个答复,高香玉明显松了一口气。
江蕈思考着问道:“然,你二人并没婚约亦没降下圣旨,如今四皇子已身死魂灭。你若当此事没发生,这世上也不会有人知道此事。不知,你今日前来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