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两日就要过年。
寻常人家大都闲暇下来,窝在家中烤着炭火,等着享受过节的热闹。
一大清早,姬无由就已起身要去上朝。却不想,临离榻前,被江蕈一把勾住了手指,他便顺势转过身来。
姬无由一双手生的是:手指修长,骨节匀称,肤色洁白,煞是养眼!
江蕈勾缠着他的手指,也不言语,一双水汪汪的眼,睫毛上翘。看的姬无由心中温暖、饱胀。只觉朝堂之上的那点子风雨不过尔尔。
姬无由内心叹息,对她,情难自抑。
“嗯?”
他鼻音发出一个疑问,回握住她的手。
不是外人面前的清冽,他的眼神若一汪春水,柔柔的、酥酥的望着她,看她慵懒的窝在锦被之中。
红唇起合,“我今日出宫一趟,晚膳前才能回来。”江蕈暗哑着嗓音对他解释道。
姬无由听完,抬头往窗外看去,寒风猎猎,室外寒意浓郁。
他轻微拧眉:“这么冷的天,有何要事需你亲去?”
言下之意,天寒地冻的,若是没紧要的事,你待在东宫方才舒适。
江蕈抿了抿红唇,心底一股暖意。也不瞒着他,实说道:“燕四传信来,说林夫人攀上史贵妃的高枝了。”
姬无由睁着一双黑黝黝的眼,也显露出两分诧异之色。
最近他忙着朝堂之上的事务,庆阳侯府发生了何事,他是未让人去探听。
“若不想管,就别去了。”他用手掌掌心,摩挲着她的手背,触感细腻,彼此柔滑入骨。
聊到此处,江蕈也不愿再赖在床上,作势就要起身。
姬无由看她要起床,也未传唤映秋她们进来伺候。
他自行走到衣架处,将她的衣袍取了过来。朝堂之事干练的太子殿下,在伺候人穿衣上明显笨拙,第一颗纽扣就盘进第二个扣眼之中。
但,他这番亲力亲为,显然还是取悦了江蕈。
江蕈“咯咯咯.....”笑出声。
“好啦,谢殿下,我自己来。”江蕈摸着他指尖挪走后,露出来的纽扣,边穿边解释道。
“林夫人心比天高,觉得她亲女乃是凤命,想要她嫁给三皇子做正妃。此事虽还未下旨,但她一门心思往上凑!我出身庆阳侯府,还是去劝一句。”
她悠悠然叹了口气,后面还有半句未说出口:拦不住,便看他们的命数。
姬无由闻言,内心一个咯噔。
他与三皇子势同水火,江保安就这么任由他那继室这般行径,是当真无知混账,还是也料定三皇子荣登大宝的几率更大?
若是前者,侯府的前途堪忧;若是后者,这完全就是舍弃了江蕈这个嫡长女。
知他待江蕈凉薄,事情一件做的比一件令人寒心。
“是我,让你为难了。”姬无由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安和亏欠之意。
“是他们不知好歹,殿下身为储君,做的好着呢。不耽搁你正事,快去吧。”浅笑言兮,她将他往门外推了推。
用完早膳,江蕈命人将燕五传唤进来。燕五擅长练兵设阵。
“你去东城郊庄子上寻邱雄,他会与你对接那五百亲卫,”江蕈说到这儿指了指东宫宫门方向,“李年已安置出两百人,你亲自去办,一并安置在孙圩庄。”
燕五知她指的是分家产所得的那一处偏远庄子,垂首应道:“是,属下定不辱命。”
“此事耗时,非我召不必回。快去吧。”江蕈严肃道。
“属下,遵命!”
等江蕈再入庆阳侯府会客厅时,江保安的脸色比之前见她还要难看上一分,皱眉道:“你回来作甚?”
江蕈笑的清冽:“自然有要事。”
林夫人在旁边坐着,笑的皮笑肉不笑,慢悠悠说道:“咱们侯府庙小,太子妃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要事?”
江蕈懒得与他们费口舌,单刀直入。
她声音响亮,正色道:“二妹妹最好不要嫁三皇子。”
江保安还未做声,坐在林夫人身旁的江焕闻言,不禁怒火中烧失声尖叫出来:“凭什么?!”
江焕最是讨厌江蕈,自小她就能得到祖父母的全部宠爱,她得到那么多人疼爱、财富、燕阳郡主的名号地位。
“许你做太子妃,就不许我做三皇子妃吗?姐姐当真是霸道的很呢!”江焕怒目圆睁,狰狞笑着说道。
江蕈如同看一位傻子一般,轻轻瞄了江焕一眼,并未搭理她。
转而去看林夫人与江保安二人。
林夫人脸上的不忿不比江焕少,她并未正面答复江蕈,高昂着脑袋,一副“我偏要”的架势。
江蕈低头苦笑,摇了摇头,盯着江保安继续道:“父亲您说句话。”
“咳,一笔写不出两个江字,眼下看太子处境十分不妙,若你妹妹做了三皇子的正妃,那将来也是庆阳侯府出来的皇后,你身为胞姐,难道不跟着沾光吗?”
江蕈圆眼微瞪,瞧着江保安嘴唇一张一合,脑袋中“嗡嗡嗡”一片空白。
滑天下之大稽!若三皇子所谋成事,依姬无飞与史贵妃的胸怀也断然不会让她江焕做皇后!为了史家的权势,右相多的是孙女、侄孙女。
眼下史贵妃愿意林夫人往前凑,一是要庆阳侯府做垫脚石,祖父虽身死但在武将与勋贵一派的影响力还有几分;二是拿太子妃与庆阳侯府的血脉,做牵制东宫的一个筹码。
除非,太子妃心狠手辣,愿意斩断这牵制。
否则行事光明磊落的太子殿下,就与三皇子成了连襟,若太子妃维护娘家之人,则太子夫妇二人定会离心离德!则东宫不睦,太子愈加危险。
然而父亲他自认荣华富贵可以更上一层。林夫人与江焕却是一门心思要踩自己头上一脚,看不懂这权势下的风云波谲。
“身为姐姐,我再劝一句。二妹妹你寻一情投意合的郎君嫁了,不入皇家于你才是幸事。”江蕈闭上双眼,只觉疲惫不堪。
“自小我就没赢过姐姐你,这次嫁三皇子,想必我定会赢你一次!你登不上的位置,我有福气坐。”江焕说到这儿,志得意满。
江蕈怒极反笑,语气怅然一字一句道:“今日前来,预料你们或许不听我的。但是尽了我对祖父临终前的承诺。”
江保安、林夫人与江焕闻言,三人颇有默契的扭过脸去。
显然对随时要被废黜的东宫,这位太子妃,无半分情谊不说,还更加觉得今日她前来阻拦,是见不得他们好。
离开庆阳侯府之时,西北风呼呼的吹着府门上牌匾,烫金大字,苍劲有力。
“祖父,有些事我做的,有些事孙女也做不到。”
江蕈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嘲讽:“自作孽。”
门口的石狮子,在寒风中似乎带着心伤,恭送她离开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