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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夜以继日,托孤再返京师(1 / 1)

此刻,双拳难敌四手,更别提四面八方的围攻。

他向来主张先发制人,即使最终会被制住,也要尽力而为。

“你比你母亲更周详谨慎,后生可畏。

兰陵山路崎岖难行,两侧崖壁几乎无法立足。

我一直疑惑,为何我的弟子不在这里,你的决断,倒让我想起当年那位主人。

峨眉刺能攀岩,这是我忽视了的事实。”

领头女子未作回应,目光坚定,身法矫健,瞬间靠近楼主。

她深知峨眉刺为短兵器,需近身搏斗方能发挥威力。

其余刺客如潮水般持刺涌来,气势汹涌,却无人出声,仿佛一块块静止的黑云,带着寒光汇聚向轿子。

刹那间,楼主如繁星皓月,引人注目,周围乌云翻滚,似墨色漩涡,一道道寒光闪烁,宛如白鳞龙鹤!

轿子周围的仆人哭喊绝望,而轿内一片寂静,死一般的沉寂。

楼主看向轿门的红帘,眼神坚定,毫无退缩之意。

他坚守在轿门前,不移步也不后退,他知道,轿中人需要他,只能依赖他,所以他不能退一步!

这是他的底线,也是轿中人的最后一道防线。

他的手腕灵动,笔杆在砚台上疾驰飞旋,犹如风暴中的疾风骤雨。

每一次蘸墨,笔尖掠过,都似银河破碎,黯淡了星辰。

尽管人群熙攘,犹如洪流,但墨滴如疾箭穿心,无人能避,令人胆寒!

然而,人数的优势始终不变,主人深知墨水终有耗尽之时。

砚台有限,体力有尽,而这些悍不畏死的黑衣人,分明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死士。

主人在交锋中越发感到讽刺,这百人之中,唯有那个领头的女子与他有恩怨纠葛,其余皆是无关痛痒的陌生人,此刻却视他为生死大敌,仿佛有深仇大恨。

这就是江湖的规则,几人的恩怨足以掀起滔天巨浪。

或许那些挥舞峨眉刺冲锋的黑衣人也没料到,他们的忠心与原则,是否早已混淆黑白。

江湖不同于朝廷,朝廷中,许多事情可通过辩论见高下,因事不关己,众人更关注事件本身。

而在江湖,背叛与背弃司空见惯,许多事无法判断对错,更无舍取可言。

江湖的妙处也在于此,无理可依,却又过于讲究道理。

此刻,百人之众的确势不可挡,主人的毛笔在深厚的内力下逐渐瓦解。

他弃笔不用,徒手蘸墨,力度依然如狂风般猛烈!

所过之处,兵器纷纷脱手,然而勇往直前的黑衣人无畏死亡,仆人丫鬟吓得四处逃窜,全然不顾庇护的贵人。

灾难面前,各自逃生,他们的行为也是人之常情。

但黑衣人并未放过她们,刚跑出几步,便被团团围住,刺得千疮百孔!

鲜血从轿子四周蔓延开来,每一个倒下的仆人横尸遍地,瞪大的眼睛布满血丝,脸上满是惊恐与不甘。

浓重的肃杀气息弥漫山谷小径,一时之间,周围几里无人敢靠近,只剩一群冷酷的黑衣杀手执行着寂静的屠杀!

主人已陷入绝望,但他依然如山般沉稳。

他紧贴轿门,抿唇微笑着,身体遮挡住红色的帘幕,这是他目前唯一能为车内人做的事。

领头女子的眼中充满胜利的傲慢,她一如既往地冷漠指挥,命令手下继续进攻。

主人开始有些忧虑,毕竟他只能守护一个方向!

他的武艺渐显无力,招式变得混乱无章,直至峨眉刺穿透了他的左肩,他的气势瞬间衰弱。

他不甘心,对着轿子大声呼喊,他在四周穿梭,阻挡所有接近轿子的刺客。

峨眉刺如雨滴密集,围困的圈子逐渐缩小,黑暗笼罩,掩盖了明亮的月色与闪烁的星光。红轿如同孤独的小舟,在狂暴的浪涛中无助地摇摆,即将颠覆。

“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俩。”

他反复低语,直至右手被刺穿,却瞬间反击,将攻击红轿右侧的刺客打晕。

片刻后,他的左腰遭受三刺,污血与疼痛随之而来。他奋力挣断了三个刺客的手臂,他们的身影伴随着痛苦倒下。

短时间内,左腿、右臂、侧肋,每一道伤口都深入骨髓,总计数十处。然而,他依然坚定地守护在轿旁,血手紧握着轿缘。

他冷酷的目光扫过众人,令在场者无不震惊!

领头的女子深受触动,但丝毫未减防守力度。又损失了十几个手下后,黑衣女子终于砸碎砚台,峨眉刺直逼喉颈,一切终成定局。

女子负伤不轻,众人沉默无言。她们检查各自的伤势,发现楼主仅伤及手臂,显然他并未全力出手,只是让对方暂时昏迷。

然而,没有人感激或内疚,毕竟这是一场不公的刺杀。既然不公,就不必讲理。楼主的仁慈,换来的只是讽刺的叹息。

“白玉楼主的字画依旧充满善意,但今日寡不敌众,硬抗只会两败俱伤。阁下身为江湖前辈,还是留下轿子吧。我与轿中人有私仇,但对于楼主,我尚存敬意,可考虑饶你一命。”

真实的江湖并无以一敌百的神话,楼主虽已跻身名流,但肉体仍脆弱。能坚持至此已是奇迹,但在力量悬殊的对抗中,胜负早已注定。

但他不愿放弃,尤其是轿中的贵人还在,他不能示弱。

“温某在江湖闯荡二十年,未曾背离侠义之道。此刻若想脱身轻而易举,但我在此的原因你清楚。我愿以命换命,不求你放过我,只要你放过轿中的贵人,温某愿随你处置,如何?”

楼主高声喊话,语气坚定,但轿内的人却保持沉默。突然,轿中传来婴儿的啼哭,刚才的激战无人顾及,此刻宁静下来,哭声格外清晰。

楼主和领头女子听到都大吃一惊,一个眉头紧锁,一个怨恨满溢。女子将峨眉刺对准楼主的喉咙,听到啼哭后,她的眼神变得冷漠无情:“竟然真的活了下来,那我也食言,今日秦川绝岭,无论老少,一个不留!”

当婴儿的啼哭声响起,楼主立刻意识到结局无法逆转。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添了几分忧郁,马车内孩子的哭声愈发响亮,车内的人试图隐藏,却徒劳无功,最终掀开车帘,颤抖着走出——一位身披白袍的中年妇人,全身裹着云镶阁的丝绸,只是下身沾满了污血,有的已经凝固成痂,袍子破损,赤足显露出冰冷的创伤。

她的容貌秀丽,典型的宫廷梅花妆,只是眉眼间流露出北地女子的豪爽,少了江南女子的婉约,多了些英姿飒爽。然而,此刻她的目光中充满了疲倦,显然是长途跋涉所致。她怀里抱着一个初生的婴儿,稚嫩无比。

女子一边安抚孩子,一边努力站稳,与楼主并肩对抗那些黑衣刺客。“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快回去休息,别受凉了。我会向凰少主多祈求庇护。”楼主看着孩子和妇人,心中涌起无力的无奈。首位刺客闻言微微点头,缓缓取下面罩,露出一张冰冷而美丽的容颜。

若是墨林和宁远在此,定能认出这位女子的身份,她正是陵阳城凰棠别院的少主,凰丹尹!“我们之间的恩怨已深,我不会多此一举。我知道温楼主你心急如焚,但今天谁也无法保护她。所以,你所说的风寒无需挂念,人死百毒不侵,连良药苦口也会省去。”

凰丹尹的话语坚定,不容置疑。有人递给她一支火炬,她接过,向前照亮,火光照破雾气和黑夜,映出楼主二人严峻的神色。“我明白大局,也知道温楼主你在江湖的地位。今日我若想杀你身后的那人,易如反掌,但我亦知你若决定离开,无人能拦。我了解你的为人,到了你这样的地位,生死并非自己所能掌控。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还有许多人需要守护,所以我确信你不会做出愚蠢的殉情之举。你也要告诉你的主人,别误会我的用心,事情就是事情,毕竟她即将离世,需要听到的是善意之言!”

话语如寒风刺骨,楼主深知已无力回天。他没有过多的表情,因为在这种绝望的境地,沉默往往比哀痛更有智慧。身旁的妇人同样是坚决之人,两人深情对视,只有看向襁褓时,才流露出一丝遗憾。“我们的努力终究功亏一篑……”妇人轻声低语,语气中并无悔恨和做作。

楼主微微摇头,他的身份和历史使他早已洞悉世间的悲欢离合。

他安静地抱起婴儿,毫不犹豫地放下他珍视的砚台:“这辈子,我依然亏欠你,但我会抚育小熙成长,待他成人之日,我会告诉他母亲的名字。我此生不会背负任何恩怨,也不会找丹尹大师报复今日之痛。这些都是前人的旧账,应由他们留在过去。后人只需轻装前行,愿今夜过后,一切都能烟消云散。”

他的话语是对丹尹的告白,也是对自己的安慰。眼前的事实清晰无比,他伤势严重,无法带走一个成年人。然而,若拼尽全力带走一个婴儿,以他的能力并非无法实现。毕竟,在绝望中,人们总会奋力挣扎,尽管丹尹可能不喜欢看到这一幕,但此刻,这是唯一能让胜利者不安的举动。

“我了解江湖的规则,也明白楼主能离开这里。所以,不论是你还是你身后的帮凶,我都会坚守身份。毕竟,将来江湖再见,我只想干净利落地处理事情,家族的名誉对我来说并不重要。这也能保护楼主所属的势力,所以请决定吧,是亲自出手,还是让我带领门派动手,两者我都接受,毕竟,我向来乐于扮演恶人角色。”

丹尹的神情更加傲慢,她是个渴望控制的女子,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现在,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这种感觉给了她安全感。她从不需要男人或别的什么,她只需要这种控制的感觉。然而,楼主满脸严肃,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困惑和同情。

“我从未料到,那个人的死亡对你会有如此深远的影响。我纵横江湖和朝廷,行事只为大局考虑。虽然有时牺牲弱势群体是为了大局,但我从未有过恶意伤害他人的念头。今天我看你,一个年轻的女子就被仇恨纠缠,当年那个人的悲剧结局也是因为怨恨难解。我希望你能释怀,别走上他的老路。”

他的话语诚挚,但丹尹听完后更加愤怒:“你和你的手下无权提起她,今日的兰陵山路,将是你们的葬身之地,无论老少,一个不留!”

丹尹不再多言,黑衣人纷纷挺剑向前。楼主见状,紧紧抱住婴儿,目光瞬间变得犀利如鹰!他一直是洞察全局、果断行动的人,即使对轿中的女子感情深厚,此时保护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他施展轻功,如同大鹏展翅,借助轿子的助力跃起,消失在上方的雾气中。

一众黑衣人紧随其后,凰丹尹却独自向前,目标坚定如铁——峨眉针准确无误地穿透了轿子前女子的咽喉。女子神色宁静,毫无挣扎,鲜血喷涌,瞬间瘫软在地。

凰丹尹淡然擦拭兵器上的鲜血,目光未曾在死者身上停留半秒。她对自己的刺杀技巧从不怀疑,对仇敌更是连一丝眼神的怜悯都不愿给予。她的目标是彻底,于是立即疾奔,追踪楼主的踪迹。然而,尚未跑出多远,她便追至一处,火光照亮的不只是楼主,更是一片熊熊燃烧的光明!

重伤的楼主靠在他人扶持下勉强站立,二十多位手持火把的壮汉环绕四周,他们并未隐藏身份,都是堂堂正正的男子。领头之人怀抱婴儿,斗笠下垂,面容模糊,但凰丹尹一眼便认出了他。

“为何,你明明知道我最痛恨他们,为何你要这么做?”凰丹尹的傲气此刻变为颤抖,眼中充满了困惑和失落。

被她注视的斗笠男子低头,声音低沉而坚定:“丹尹上师,请自重。赶蝉别无选择,且我认为这对上师才是真正的保护。若上师今日手刃此子,温楼主日后必将举兵复仇,那时,凰门姐妹将无一幸免!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上师请三思!”

斗笠落下,露出了八步赶蝉的面容,正是李觉的师兄!“你真的要与我为敌吗?我连峨眉都不惧,又岂会畏惧更多的仇敌!”凰丹尹看着八步赶蝉,两人之间弥漫着微妙的尴尬和忧虑。

但她并未退缩,黑衣人围攻而来,火光与峨眉针在黑夜中交织,这场生死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楼主喘息着,瞥了一眼啼哭的婴儿,嘴角掠过一丝微笑。他靠近八步赶蝉,低语道:“无论代价如何,孩子必须抵达北秦。而我们,必须回到陵阳。我已经失去太多,不能再失去陵阳!”

提及陵阳,楼主遥望那个方向。黑夜深沉,但青衫道士的身影仿佛清晰可见。他环顾四周,鲜血从伤口滴落,整个山谷弥漫着腥臭的气息。滴答声在寂静中回荡,令人作呕,气味弥漫远方。

此刻的陵阳城内,墨林和宁远已在西南巷的客栈安顿下来。他们不懂边城的残酷,只知坛中的酒尚未饮尽。

剩酒沿着床边缓缓流淌,洒满了地面,滴答声在静谧的屋内回荡,醇厚的酒香弥漫每一寸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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