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渔眉头一皱。
“什么情况?”
“连日大雨,后山上的土壤稳定性已经达到临界点,两个小时后塌方,而塌方形成的泥石流,百分百经过这个村子。”
一直偷偷关注花渔的霍郁京看见她的表情猛然严肃,不由得问了一句。
花渔看向他:“这儿要发生泥石流了!必须马上离开!”
霍郁京也皱起眉。
“属实?”
花渔不带一丝犹豫,点头。
霍郁京眼底精光微闪,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但他只是深深地看了花渔一眼,并没有问,反而起身拉着她往外头走。
花渔还以为得花点口舌说服霍郁京,没想到霍郁京竟毫不犹豫选择相信她。
她的心里,滋生了一点点满足感。
但来不及想太多,花渔随即叫了尤家人,将泥石流的事告知,并劝他们尽快收拾东西离开村子。
尤家人围坐一起,得知消息后,尤大嫂腾地站起来,焦急地看着尤家老爷子。
“爹!咱得抓紧跑啊!”
老爷子压压手。
“老大家的你别急,这事严重,咱得通知村里人。”
随后老爷子又看向花渔。
“小姑娘啊,多谢你的提醒,可一会儿这村里头要忙起来,就不顾上你们了。这样,我给你们两套蓑衣,你们先走。”
尤大嫂一拍脑袋,站起身来去找蓑衣。
“对对对,咱家的蓑衣管够!”
花渔原也不打算同行,见他们对此事上心,当即应下与霍郁京一同离开。
只是霍郁京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尤老爷子。
而尤老爷子等二人离开后,摆摆手。
“行了,夜了,都回去睡吧。”
尤家老二伸了个懒腰。
“还当是什么事儿呢,我都躺下了,还被叫起来。”
尤大嫂看见家人如此,当即愣住。
“不是说走龙(泥石流)吗……”
老爷子打断尤大嫂的话。
“老汉我祖祖辈辈在这一辈子了,从来没见过走龙,两个富贵人家的小娃娃懂个啥?行啦,回去歇着吧。”
尤大嫂还要说话,被尤老大扯了扯衣裳,回头瞧见自己男人狂给自己使眼色,只好呐呐道。
“那……那……这大晚上的随他们离开,怕是危险吧?”
给有钱人家做过护院的尤老二翻了个白眼。
“大嫂,你甭操心了,那两人一看就是练家子,况且从咱们村走不到一个时辰就到官道口,官道口就有个驿站。”
尤老大接口:“就是嘛,再说了,这雨也小了。”
尤大嫂看向屋外,外头的大雨确实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成了蒙蒙细雨。
心里还揣着不安,但尤大嫂还是犹豫地点了点头。
花渔和霍郁京刚行至后山山裂处附近,就听小九说尤家人都回去睡觉了。
花渔直接气笑:“这尤家老爷子还真是,滑不留手。”
霍郁京却很平静。
“他们世代生活在此,岂是外人一句话就能劝走的。”
花渔咋舌:“你都料到了?”
霍郁京颔首。
花渔叹了口气。
见死不救是会被天道爸爸劈的。
救不救得了是一回事,但救不救又是另一回事了。
霍郁京:“走吧。”
花渔:“我回去看看。”
二人同时开口,看向对方。
“该做的你都已经做了,”霍郁京平静地道,“余下的看命。”
花渔抿唇:“不,我还可以再做更多。”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霍郁京看着花渔默不作声,花渔虽也一声不吭,但她眼中的坚持实在是让霍郁京无法忽略。
她总是这样,谁都要救,不像自己,看似清风霁月,实则内里已经烂透了。
霍郁京自嘲地想。
对他来说,抱玉公子做的所有事,其实目的就是为了得民心,从而把定南王段隆城赶下台,再以定南王的名义挥师北上,把肮脏腐朽的朝廷砸个稀巴烂。
他从未想过要理解谁、体会谁,哪怕是推动减免赋税,不过也只是因为这样做能够迅速扩张民间威望罢了。
就像现在,尤家村的生死对他来说根本就无所谓,他们活着,会因为抱玉公子的新政而感恩,他们死了,对他推进的计划没有任何影响。
所以,何必浪费心神去救他们?
但是,他偏偏想起了大丫明亮的眼眸和手中的酸酸草……
花渔感受到了霍郁京突如其来的颓唐,也没有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迷茫。
下意识,她觉得霍郁京现在需要一个拥抱。
这样想着,她也就这样做了。
“不必强求自己,顺从自己的内心。”
“无论如何,你想做的我都陪你,你做不来的我帮你。”
霍郁京被花渔突如其来的拥抱震住,一瞬间所有负面情绪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似乎也不用矛盾,只要是花渔想救,那就救!
他嘴角微微上扬,回抱住花渔。
“不必劝他们。”
“嗯?”
花渔松开霍郁京,一脸震惊。
霍郁京暗暗遗憾拥抱有点短,但还是开口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劝,是劝不动的,但山裂的地方离村子不远,事急从权,不如这样……”
花渔再度回到尤家村后,用几块石头砸醒了村长一家人,其中尤老二屋子的窗户被她砸得尤其狠。
听见尤老二骂骂咧咧的声音后,花渔又根据小九的指引,找到村里的祠堂,一脚踹开祠堂大门,然后扯开嗓子大喊。
“祠堂走水!快来人呀!”
加了内力的喊声,在安静的夜里宛如惊雷。
不多时便有不少村民披衣起床,冒着细雨出来查看。
村民们聚集在祠堂附近时,并没有发现走水的迹象,疑惑间再往前走上几步,却发现祠堂的大门大开。
随后一个身穿蓑衣的矮个子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从祠堂里冲出,往后山跑去。
有眼尖的村民看清了矮个子怀里的东西。
“他偷了咱们祖宗!”
于是漆黑的雨夜里,在本应宁静的山中,上演了一出她逃他们追,她插翅难飞的戏码。
然而村民们追到山上后,那矮个子一晃就不见了踪影,尤氏祖宗的牌位则被安放在地上,牌位前面的泥土地上,寥寥几笔画了个小人。
瞧着那小人的意思是要往左看。
大伙儿下意识往左看去,只见左边倾斜的山体上出现龟裂,最宽的裂缝竟有拳头宽,甚至能感受到轻微的震动感。
尤老二顿时想起今晚那两人的话。
片刻后,安静下来的山里传出惊恐的高喊声。
“要走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