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没信号,江舒予看过之后丢进宁远的怀里,再没说话。
江舒予不说话。
宁远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两人沉默地坐在山洞里,任由周边的空气胶着、凝滞、失去温度。
山洞外的雨越下越大,雨丝连成雨幕,遮住洞口,使洞里的光线看起来,比之前更暗一些。
洞壁因为潮湿,积满水雾,水雾凝结成水珠,顺着洞壁滑落。
一滴。
两滴。
落地有声。
宁远靠在洞壁,后背被水濡湿,衣服紧贴着身体,又冷又黏,极不舒服。
他叹息一声,眉头越皱越紧。
他知道江舒予很聪明,不似表面看着笨笨呆呆,单纯无害。
看到那条短信,大概也猜到一些事情。
他想解释,但对方要问才行,不然,他也不知道要如何说起。
而且,他也存了一丝侥幸心理,希望对方只是单纯看到宁倩的一切,不开心而已。
没想到别的。
又沉默了许久。
洞内的温度越来越低。
他看到江舒予的双腿曲起一点,双臂环住膝盖,身子蜷缩在一起,以一种防御的姿势,抵抗洞里越来越低的温度。
睡裙裙摆跟着她的动作往上提了一点,玉白的小腿露出一截。
他这才发现江舒予也受了伤。
玉色的肌肤上,几道深色的血痕触目惊心,痕迹边缘沾着绿色,应该是跌入河水中划伤所致。
她一直没提,也一直没喊疼,完全不似平常娇气。
宁远叹了口气,看着江舒予雪白如玉的侧脸,问:“江舒予,你,想说什么吗?”
江舒予“嗯”了一声,声音很轻,没有温度,“嗯”过之后,却久久不曾说话。
宁远眸光一黯,以为江舒予不会对他开口,正酝酿着怎么主动坦白。
这时,江舒予说话了。
“鹅是你送给我的。”
“半夜你突然出现在我身边。”
“宁倩问你成功没有?”
江舒予转过头,泛红的眼尾溢出几抹水光:“所以,是你用鹅把我引到这里来的对吧?我推宁倩下水,你推我下河,为你妹妹报仇。”
宁远疼得下颌骨抖了抖:“对。”细想一下,又说:“不对!”
按照计划是这样。
但他没做!什么都没做。
他与江舒予对视,眼神真挚,没有半分闪躲:“我承认,我之前是这样想,但我没这么做。这件事我犹豫了两天,一直没下决心,我不想伤害你,也不想让我妹妹失望。我打算明天和你说清楚,要你去和我妹妹道个歉,把这件事了了,而不是以暴制暴。”
“你说谎!”
江舒予不信,吼了他一声:“不是你做的还有谁?大半夜的鹅跑进森林,你也在森林,哪有这么巧的事!”
“我没有说谎!”
宁远:“要是我真想推你下河,就不会扑进河里救你,害的自己一起滚到山谷,摔了一身伤。”
江舒予:“那是你自己脚滑。”
她看的很清楚,是宁远先踩在石头上,才掉入河里。
宁远:“江舒予!你当时已经在河中央,我不借一点力,怎么扑到你身边救你,我用飞的吗?”
“我不信,你是宁倩的哥哥,你只会帮宁倩,就算你现在救了我,背后肯定还有更大的阴谋等着我!你在以退为进,用苦肉计让我相信你!”
江舒予据理力争。
宁远一怔,气得发笑:“阴谋?你小说看多了?对付你哪里需要什么阴谋!买下你的经纪公司,把你雪藏不就够了。”
江舒予:“你看,心里话说出来了!”
宁远:“……”
气得脸红脖子粗:“我只是打个比方!哪里是心里话!江舒予你不要瞎给我泼脏水!”
江舒予“哼”一声,偏过头:“随你怎么说,反正我不会相信你。”
宁远急了,忙问:“你要我怎么做才会相信?你总得给我一个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吧?江舒予,你是不讲道理的人吗?我刚才可是救了你。”
江舒予抿紧嘴巴,没有说话。
宁远:“江舒予,我可以对天发誓,件事绝对!绝对!绝对不是我做的!”
“轰隆”一声。
洞外的天仿佛爆炸了一样,响起沉闷的轰鸣。
尾音沉沉,震得山洞都在颤抖。
江舒予吓了一跳,捂着耳朵不敢听声音,也不敢看洞外。
这是个机会。
宁远的嘴角高高翘起,轻咳一声,说:“江舒予,坐过来。”
因为宁倩的短信,他们拉开了一点距离。
现在,他要拉回来。
江舒予没动。
“轰隆隆!”
又是一声。
震得山洞里的碎石滚动,砸了好几块下来。
有一块正好砸在江舒予身边,她吓得脖子缩了一下。
宁远:“江舒予,害怕就坐过来。”
江舒予的确害怕,却没动,沉吟几秒,说:“你先发誓。”
宁远的嘴角翘得飞起:“好,我先发誓,我没有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我要是做了……”
江舒予:“发毒一点,不要哄小孩儿。”
宁远弯起嘴唇:“我要是做了伤害你的事,就让我生意失败,孤独终老,兄妹不和,这个誓够毒吧?”
是挺毒的。
江舒予还以为他会就着洞外的“风景”发些天打雷劈的话呢。
挪动身子,坐到宁远旁边。
距离一拉近。
宁远立刻闻到一股冷冽的清香。
似花非花,似叶非叶,却沁人心脾,逼人清明。
他身上原本很痛,全身骨头跟都折断了一样,呼吸都能引来骨头扎进皮肉,骨肉牵扯的疼。
哪晓得闻到这股清香后,疼痛渐渐平息,没有之前剧烈。
真是不可思议。
江舒予坐在他身边,却没有和他说话,一直低着头,保持缄默。
低垂的粉颈,娇柔苍白,如棉纸窗上的投影,温柔的曲线诉说欲语还休的寂寥风情。
宁远喉结滚了滚:“江舒予,你能不能和我说说话?”
他讨厌沉默,一沉默,他整个人的心神不安。
江舒予声音冷淡:“说什么?”
宁远额头有根青筋暴了出来,样子显得很痛苦:“随便,我为了救你,骨头摔伤了,浑身疼得厉害,要分散点注意力才行。”
痛是痛,但没有他说的那么痛,只是单纯想和江舒予聊天,找的借口。
江舒予看着他,纤长的睫毛一动:“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宁远自己找话题:“说说宁倩,你为什么要推宁倩下水?你讨厌她?你们之间有矛盾?”
“我们……”
江舒予迟疑几秒,眼珠转了又转:“没有矛盾。”
她和宁倩签了保密协议,有矛盾也不能说。
但她会让宁倩自己说。
伤疤要自己揭开才有意思。
而且……
今天的事是个很好的引子。
用鹅引她来森林?这是哪个笨蛋想出来的方法?要不是她用能力控制住森林的树木,释放气味引导鹅跟着那人走,这个计划根本无法实施。
既然宁倩想报复她,她就让她报复。
她报复的越深。
宁远对她们之间的恩怨就越感兴趣。
要知道,好奇心,最能害死人!
宁倩想她受伤?她就让宁远受伤。
按照山谷的高度,宁远身上的伤不至于动弹不了,是她加重了自身的重量,让两人下坠速度更快,冲击力更强,身体损伤更严重。
不知道宁倩看到受伤的是宁远,会不会伤心呢?真期待。
江舒予心里在笑,面上却十分平静。
眼皮一垂,神情染上几分痛楚,不敢再看宁远。
宁远认真观察她的神色。
见她浓淡得宜的眉毛微微颦起,微挑的眼尾水润泛红,黑亮的羽睫沾满水珠,轻轻一眨,眼底晶莹泛光。
很明显,现在的话题,比坠入山谷还让江舒予觉得痛苦。
他也知道自己妹妹的性格,就算江舒予和她有矛盾,只怕过错方,不在江舒予。
他深吸一口气:“江舒予,如果让你和我妹妹道歉,你会吗?”
江舒予斩钉截铁:“不会。”
好。
他知道答案了。
不会再在江舒予面前提这件事。
宁倩那边,他会尽力弥补。
希望两人在这件事上,能翻篇。
聊完宁倩的事,宁远想聊别的事。
手臂抬起一点,手指去碰江舒予的手腕。
庆幸他做到了。
咬咬牙,手指抓住江舒予的手腕,用力一拉,将江舒予拉到自己面前,两人之间的呼吸仅隔了一公分,差一点,鼻尖就要碰到一起。
他既痛苦又兴奋,嘴角压都压不下去,盯着江舒予的眼睛,语气带着轻浮:“昨天,你说你没谈过恋爱,那那天,你是不是第一次?”
江舒予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
手撑在他胸口,眼神慌乱不已。
听了他的话。
白净的脸颊烫了一下,羞得满脸通红。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