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疾驰在夜晚。
裴寂脸色发黑,眸光暗淡,左右打动方向盘的幅度很大,轮胎急转时发出的摩擦声不绝于耳。
半个小时前,他吃了这辈子最憋屈的一顿饭。
筷子没动几次,饱了,被气的。
姜定一那混蛋,天生就会说话,哄得江舒予不知道多开心。
而他,只能在旁边默默看着,什么都插不上嘴。
吃到最后,江舒予竟然坐到他旁边去了!两人有说有笑,互相喂食,从读书趣事聊到出道见闻,别提多开心。
他一个人在旁边烤肉,烤的脸都干了。
两人筷子一夹。
一口肉都没留给他。
妈的!这到底是他的约会还是姜定一的约会!
又是一个急转弯。
轿车差点飞了起来。
“裴,裴老师。”
江舒予吓得抓紧车顶扶手。
前方是红灯。
裴寂猛踩刹车。
车子停住了。
因为惯性,两人都往前栽了一下,幸好系着安全带,否则头一定磕伤。
裴寂喘着气,冷静下来:“对不起,吓着你了。”
江舒予小脸煞白,没有说话,几缕碎发垂在鬓边,随着她的呼吸颤抖。
“对不起,我失态了。”
看着江舒予失神的侧脸。
裴寂有些懊悔自己的冲动,再次向她道歉。
“没,没关系。”
江舒予把碎发别在耳后,却不敢看他,低着头,露出一截粉颈,在光线昏暗的车厢内,明晃晃地扎人眼睛。
裴寂喉结上下滚动:“对不起。”
莫名其妙的,不由自主的又道了一次歉。
江舒予暗自笑了笑,旋即侧头看他。
长长的眸子浸着水光,眼尾撩动一抹红。
眼神带着怯,眼底盛着媚,对上他的眼睛:“没关系。”
声音婉转,如夜莺轻啼,柔中含情。
裴寂眼神一滞,心跳倏地快了几拍。
他张了张唇,又合上,似乎有话要说,又不知道要怎么说。
沉吟着,皱紧眉头。
“裴老师,可以走了。”
江舒予看到信号灯变化,提醒一句。
裴寂低眸,收回目光:“嗯。”
黑色轿车,继续前行,少了之前的莽撞,平稳融入夜里。
三十分钟后,轿车到达心动小屋附近的停车场。
江舒予往外看了一眼。
夜色朦胧中,似乎多了一辆线条流畅,价值不菲的商务车。
“江舒予。”
裴寂平静地唤了她一声。
她转过头,与他对视:“嗯?”
裴寂:“姜定一不是好人。”
江舒予:“???”
裴寂仿佛在做很大的决定,连续深呼吸几次,稳住自己的思绪,片刻才说:“我不是故意要说别人坏话,但姜定一我认识他比较久,他这个人爱玩,私生活不简单,做朋友都很勉强。”
裴寂言语认真:“你刚入行,人脉不广,我作为前辈,有必要提醒你一句。”
前辈的提醒?
江舒予浅浅笑了一下:“谢谢裴老师,我会注意的。”
裴寂心里松快一些,又说:“杜哥这个人,嘴上没把门的,说话快言快语,很多时候都是无心之失,你别放在心上。”
杜城那话说的重,江舒予全听到了,他怕她不舒服,特地解释。
江舒予点头:“我不会放在心上。”
她都没心,何来放在心上。
裴寂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尖没有规律地敲着,偶尔停下,转眸看她。
好像还有话要说。
江舒予感觉到了,没有回应,安静坐在他旁边,抿着唇角。
他不开口,她也懒得说话。
如此沉默了几分钟。
裴寂按耐不住,先开了口:“昨天,你为什么要推宁倩下水?”
果然是这个问题。
江舒予嘴角迅速扯动,又恢复平常:“她冤枉我,我只是坐实她的冤枉。”
声音带着硬气的倔强。
裴寂:“你这样,不怕被媒体抓到把柄,大肆抹黑吗?”
江舒予:“我讨厌被人冤枉。”
裴寂眸光微沉:“江舒予,这件事,有很多方法解决,你不该冲动。”
江舒予冷笑:“的确有很多方法解决,但是什么时候解决呢?等到所有人都认为我推了她,开始网暴?还是《心动与竞技》突然发封解约书,通知我被节目组解约了?然后回去被雪藏至合约结束?”
明媚的眼底出现一抹晦暗的光,稍纵即逝:“裴老师,我从不相信‘正义会迟到,但不会缺席’这句话,迟到的‘正义’只是一个答案,并非结果。”
裴寂怔然,眉头皱起又舒展,认真思考江舒予说的话。
答案和结果,不是一个意思吗?
裴寂沉吟道:“你推她下水,就是所谓的结果吗?”
江舒予:“当然,至少我爽了。”
裴寂看着她,目光幽暗。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紧抿的唇线却透着几分严肃。
江舒予:“裴老师,我比你了解宁倩,以宁倩的性格,我推不推她,她都会借着第一次落水的由头,拉踩我。”
“她欺负我无权无势,我就告诉她光脚不怕穿鞋。”
“让她下次再敢碰瓷我的时候,好好想想,后果如何。”
说到此处,江舒予自嘲地笑出了声:“裴老师,你高高在上,自然不懂我们身处底层的艰难,我……”
她顿了一下:“我不怪你。”
他不懂?
呵,他太懂了!
裴远川有五个情人,全部养在家里,要么有钱,要么有权。
只有他母亲,小县城来的,无权无势,仰人鼻息。
何止身处底层,简直是趴在地上乞食!
裴寂跟着笑了一声,眼里的自嘲如海水翻涌。
再看一眼江舒予。
眉眼冷俏,肌肤雪白,两瓣红唇像花一样盛开最妖娆的姿态。
她在笑,眼神却无比冷漠,像常年积雪的高山,稍微靠近,便寒气伤人。
跟她下午娇美可人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忽然有些看不明白她。
她说的,和她做的,完全不同。
她明明答应了宁倩,与她联手,借着综艺,贬低自己,抬高宁倩。
可现在,她又无比憎恶宁倩。
他很想问一问,到底什么样子的她,才是真实的她。
可他问不出口。
要是江舒予知道,自己曾经偷听过她和宁倩的对话,肯定会很反感。
他沉默着,半晌没说话。
等他想到什么,再要开口的时候,却听到江舒予不带一丝感情地说:“裴老师,我们看法不同,没必要再聊了。”
推开车门,离开与他独处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