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先放在那院里养几日,看看品性,她既然已经没了亲人,就对外说是远方亲戚家的姑娘,先这么养着。”
秦夫人吩咐了一句,李嬷嬷应是退下。
“逐芳阁”里,李茉雪仍旧端坐着。刚才窗户那边有点响声,她猜测应该是主家派人来看她的,她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来看她,她必须保持着自己的仪态,希望主家能把她留下来,这样她就不必去花楼里迎来送往。
自从她从房梁上被放下来,李茉雪就不再哭了,她已经没了死的勇气,再哭也没什么用了,既然活下来了,那就活得好一点吧。
能被人养在宅子里,总比做官妓强,就是让她伺候四五十岁的老男人,她也认了。
李茉雪早将这院子、屋子四处打量过了,看着布局和摆设,这应该也是个世宦之家。她要留下来,一定要留下来。
顺平王府中,“阅菊堂”的净房里,柳望津服侍着顺平王沐浴,拿着布巾帮他擦拭着后背,小声问道:“”王爷,听说皇陵过两日就要动工了。王爷要过去祭天,我能不能跟着去看看热闹?没有王爷,我只怕这辈子也没机会能进皇陵看看。”
“嗯。”王爷应了一声。瞟了一眼柳望津,眉头皱了皱,这小子的下巴上怎么长出了一层绒毛?难道开始发育了?
出了“阅菊堂”后,顺平王喊来了胡总管,问道:“”醒哥儿的药停了?怎么我看他竟然要长出胡须了。”
胡总管唬了一跳,忙道:“不可能啊,他每日吃的饭食和茶水里都是掺了药的。不可能发育呀。”
顺平王喜爱美少年,喜欢的就是没有发育的小男孩,皮肤细腻,骨骼纤细,抱在怀里把玩,像是个瓷娃娃。可若这瓷娃娃长出了胡须和喉结,那还能叫瓷娃娃吗?
顺平王脸色阴沉,“你去查查,看看哪里出了纰漏。醒哥儿绝色,我心里喜欢,还想再多玩一阵。实在不行,你把那药多加点剂量。”
胡总管擦了擦额头的汗,点头应是,再三保证一定查出来。
到了晚间,厨房送来饭菜,柳望津看了一眼就没什么胃口。
为了让他皮肤细腻,身体清香,王府给他备的饭菜极为清淡,少油少盐,吃起来没滋没味的。桌上摆着一碟子素油清炒的豆苗,一碗芙蓉花的雪霞羹,一瓮清鸡汤煨的笋丝羊肚菌,一丁点鸡油都不能有,另有一碗火腿豆腐汤,里头只放了几条切成细丝的火腿,借个荤味而已。
柳望津叹息一口,端起碧粳饭,吃了几口,只有那道笋丝羊肚菌合胃口,就多吃了两筷子。谁知吃过饭才一炷香的功夫,柳望津腹痛难忍,拉了几回后人就打起摆子来,浑身颤抖,脸色苍白,没个人样。
下人赶紧报到了胡总管那里,又把刘太医叫了过来。刘太医一号脉,再看看柳望津的样子,便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开了一副药,让人去煎,又拉着胡总管到廊下,皱眉道:“胡总管,那泄清丸虽说可以抑制发育,可也不能用那么多啊,谁受得住?这不就拉起来了,再多下一点,就是我也救不回来了。”
胡总管咋舌,“谁能想到这药这么毒呢,原是王爷抱怨醒哥好像要发育了,我才让人多放了两丸。这回知道了,还是得缓着点,要是这会把他药死了,只怕我还要被王爷骂一顿哩。”
刘太医和胡总管说着话,没注意到窗户后头贴墙站着一个人,正是“阅菊堂”的仆役,名叫小金。小金握紧了拳头,回到里屋给柳望津端了一杯茶,有些怜悯的看着他,真是可怜,被人这样玩弄。
柳望津缓过一口气后,就撑着要喝茶,吃饭,他想快点好起来,后日便是王爷去皇陵巡视的日子,他要是不好起来,怎么能跟着去呢。
小金低声道:“柳少爷,这茶不能喝,这饭也不能吃。”
柳望津有些迷惑,看着小金问道:“怎么了?”
小金看了一眼身后,装作给柳望津按摩头部,靠近他小声道:“这里面都加了抑制发育的药,好让你一直保持现在的样子。”
柳望津急促的喘了几口气,怪不得,吃了任大哥送来的药丸,效果虽有,却不是那么明显。
自己这阵子身体也越发虚了,想来是两种药同时在体内发作,功效确实完全相反,一个是火,一个是冰,双重作用下,自己这身子能熬多久。
“柳少爷,您别急,送来的茶水饭菜,你就装模作样吃一些,没人就吐出来,我另带了干净的东西给你吃。”小金低声说道。
柳望津含泪应了,“多谢小金哥哥了,你若能出去,替我谢谢怀青大哥。”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火辣辣的太阳照着,一丝风儿也无,花朵树叶都卷曲着,连蝉也开不了口了。金陵陈宅里,丫鬟婆子都躲在阴凉地,出风口,摇摆着手里的扇子,嘴里嘟囔着:“今年也太热了,真是一动也不能动,走两步衣裳就湿透了。”
陈家这处宅院买的是大盐商的,那家人原本就会享受,几处院子里都有屋子装了水路,摇动转轴,井水就送到了屋顶,顺着房檐缓缓流下来,形成一道水帘,既解了暑,又添了景。
雪魄撩开珍珠帘,让小丫头拿着扇子把水帘的凉气往屋里扇,看着埋头裁剪的柳春珺道:“姨奶奶,且歇歇吧,今儿天气太热了,等过了处暑再动剪刀也来得及。”
柳春珺没吱声,脑海里回忆着弟弟的身形,手下剪刀依旧在布料上游走,弟弟是八月十六的生辰,处暑再动手可就来不及了。
裁着裁着,一点汗珠从额头顺着鼻梁,滚到了鼻尖处,柳春珺赶紧拿帕子擦了擦,这块料子是淡蓝色横纹罗,上面有浅浅的竹叶纹,弟弟肤白,穿这个颜色肯定好看。
雪魄接过绘紫端过来的一壶冰湃的金橘酸梅饮,倒了一杯给柳春珺,瞧了瞧她正在裁的衣料,“这个颜色嫩,倒是许久不曾见过二爷穿这个颜色了。”柳春珺喝了一口酸梅饮,没说话,心道他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