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朝安瞧见王印梅的脸色,心中叹息,安慰她道:“珈哥儿虽去不了崇文书院,院长却写了一封信,把他推荐到四方书院了,那里也不错,就在清凉山下,离咱家也近。”
王印梅努力想笑,却笑不出来,木着一张脸,看着陈珈有些想哭。
她的儿子多好,这段时间为了去崇文书院,整日用功读书,往日喜欢玩的那些东西都丢下了,没想到最后却还是没被选上。
站在王印梅身后的孟冬淳,却要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嘴角,不能上扬,主母看到了又要不开心了。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满眼都是光,这是她生的孩子啊,多好的孩子,要去崇文书院读书了!
陈珈本人却不在意,“娘,不去正好,我想去四方书院,每日回来还能见见娘亲,妹妹,多好。”
陈朝安弹了他的脑门,“臭小子,只想着你娘,你妹妹,倒不想你爹了!”
陈珈吐了吐舌头,“爹,你整日不沾家,我就是天天在家,也难得见到你啊。”
父子二人这一打岔,屋里的气氛又活跃了一些。
“珈哥儿,带着你弟弟出去玩会,别让他整日看书,回头跟老家那个陈呆子一样,什么都看不清楚,是人是鬼都分不清。”
陈琅听了松了一口气,哥哥没被选上,他却选上了,他怕母亲难受。听到父亲这样说,忙主动伸手拉陈珈出去玩。
陈朝安挥退众人,搂了搂王印梅的肩膀,低声道:“心里不好受了吧?”
王印梅没说话,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半晌才哽咽道:“珈哥儿这阵子很用功,我怕孩子灰了心……”
“珈哥儿为何会这般用功?他原本就不爱读书,天分也确实不如琅哥儿。他是想让你开怀,才勉强自己学文。印梅,珈哥儿和琅哥儿不同,他不必辛苦走科举。咱们家本来就有世袭的锦衣卫官职,珈哥儿就考不中秀才,去考武举也可以啊。你又何必伤怀呢?”
王印梅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只是人都是贪心的,她心里珈哥儿样样都好,将来若是样样比不上陈琅,她的心都要碎了。
“知道了,二爷别怪我心窄,我也是盼着琅哥儿好的,只是心疼珈哥儿白用功罢了。”王印梅擦了擦眼角的泪,依偎在陈朝安怀里。
陈朝安拍拍她,“放心,珈哥儿是家里的长子,万事越不过他去。琅哥儿将来学业有成,他们兄弟相互帮衬,陈家只会越来越兴旺……”
王印梅听着,心中怅然,真的能这样吗?
一场雷雨过后,天边挂起一道彩虹,池塘里几只青蛙咕咕呱呱的叫着。
赖美玉的身孕说是有七个多月了,实际已经有八个多月了,肚大如斗,撑开一道道白色的斑痕,整个肚子像个白香瓜。
赖美玉看着肚子叹了口气,这样子日后陈朝安只怕不会再碰她了。
从前在金陵时,有个姐妹意外有了身孕,那孩子是个命硬的,落胎药都没落下来,后来到底生下来了。
只是那个姐妹的肚子成了花肚子,再不复从前的洁白平坦。她出了月子后身子恢复的差不多,接了几回客都被打了出来,客人嫌弃她的肚子难看。
后来她在花楼混不下去,不得已去做了船妓,接待那些舍不得花钱的客人,他们不嫌弃她的肚子花了。
再后来,那个姐妹染了一身脏病,死在了秦淮河上的花船里。
“侍笛,去跟夫人院里的嬷嬷说一声,我要去趟医馆。”
侍笛放下手里的针线,劝道:“姨奶奶,您的肚子都这么大了,天气又热,还是在家歇着吧,你想看大夫,叫了人上家来就是了。”
赖美玉摇摇头,“刚落了雨,这会凉快呢,整日在院子里我都快闷死了,出去透透气吧,这趟回来我估计后面就出不了门了。”
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再到后面,秦夫人也不会允许她出门了。
马车停在了“保林院”的门口,赖美玉进去找了一位大夫号脉,大夫说她胎像稳固,赖美玉摸了摸肚子,小家伙最近很活泼,经常踢她,肯定是个健壮的。
“大夫,我的肚子花了,有没有什么药膏能抹一抹啊?太难看了。”赖美玉问道。
大夫有些为难,“这个只怕不行,虽有些祛疤的药膏,也不知会不会影响胎儿,还是不要用的好。”
赖美玉怏怏出了医馆,上了马车,吩咐道:“去往槐花巷,买一笼蒸糕。”
车夫驾起马车,悠悠往槐花巷。侍笛心中有些疑惑,多看了赖美玉两眼,表少爷不就住在槐花巷附近吗?
赖美玉拉了拉侍笛,在她耳边小声道:“侍笛,我要去看看表弟,听说他病了,他一个人在丹徒孤苦伶仃的,挺不容易,等会你替我看着点,我跟他说两句话就出来。”
侍笛很为难,她真心不想姨奶奶和表少爷打交道。赖美玉软语又求了两遍,侍笛心软,只能应了下来。
赖美玉叩响那扇乌漆门,席澍开门后,看到来人是赖美玉,十分惊喜,忙让进了院子。
“表姐,你坐,你喝茶。”席澍殷勤的端茶倒水,一双眼睛一直在赖美玉身上。
赖美玉冷冷道:“你找我到底什么事?你舅舅都不在丹徒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席澍挨着赖美玉坐下,期期艾艾道:“我为了谁,表姐难道不知道吗?不,你不是表姐,咱们原就不是什么表姐弟,美玉,我……我都是为了你啊……”
席澍说着伸手拉着赖美玉的手,赖美玉用力挣脱出来,双颊绯红,恼怒道:“你这会说这个话又有什么意思?是要哄我拿钱给你花吗?你且省省心吧,我再不会被你骗了!”
席澍一脸哀伤的看着赖美玉,突然跪到地上,啪啪打了自己两个巴掌。
“从前都是我混账!是我辜负了美玉!是我没用,我……我早就悔过了,那时候我若跟美玉成了亲,这会孩子应该也四五岁了……”
席澍边哭边说,“我来了丹徒,见到美玉,心里十分开心,真没想到还有再见你的一日……”
赖美玉别过脸,哼了一声,“只怕你见到净思更开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