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儿她跟姨奶奶出门,回来的时候喝的醉醺醺的,要不是天黑,早就被人看到了。我问她,她说见得是姨奶奶的表弟,跟着喝了一杯。我呸,她一个婊子,哪来的表弟,不知道哪里弄出来的姘头呢。”
弄琴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大了起来,莲心赶紧拍了一下她,“你小声些!会不会是你想多了?这可不能瞎说,要是二爷知道了,要出人命的。”
弄琴摇摇头,“不管是不是想多了,我都不想在‘昀波馆‘里了,我宁愿去别的院子里扫地去。”
莲心想了一会,“成,那我过两天去跟我爹说,让她看看哪里有空缺,把你调过去。”
弄琴得了愿,松了口气,笑嘻嘻的跟莲心告别了。
莲心回到“皎清苑”,遍寻了几间屋子都没看到柳春珺,不由问了一下正在堆雪人的小丫头,“姨奶奶呢?”
绘紫和流翠都是一愣,“不是在屋里呢吗?”
莲心脸一板,“你们怎么当差的?不伺候主子在这里玩,小心再打了板子。”
她扔下一句话,急匆匆出去找柳春珺。
最后在角门上问道,柳春珺出门去了。
莲心大惊,姨奶奶怎么一个人出门去了?这样的天气到处冰冷湿滑,她能去了哪儿呢?
柳春珺去了驸马巷的房子,那里曾是她的家,是曾经有爹爹在的地方。
"谁呀!”院子里传来不耐烦的声音,过了一会打开门,正是柳春珺的二伯娘方氏。
看到柳春珺身上穿的粉色羽缎斗篷,露出里面白色的毛峰,一看就不是凡品,方氏眼中现出嫉色,伸手想去摸一把。
柳春珺闪身避开了,径直往里走。
“哎哎……珺姐儿,你回来做什么?你伯伯、兄弟还没起床呢,你一个女人家往里去不太合适吧!”方氏跟在后面喊着。
柳春珺站住脚,回过头冷冷盯着方氏,“这是我的家,我回家怎么不合适了?!”
方氏目光闪躲,嘟囔着:“都嫁人了,哪还是你的家!”
柳春珺一肚子的火气正要找人发泄,一把揪住方氏的衣领,“要不然我们去衙门问问,这房子的地契上是谁的名字?!”
当初柳士林病逝,柳家两位兄长逼迫郑氏热孝期里再嫁,还要把房契、地契改成自己家里的名字,防止被外姓人占了。
是陈朝安出手,让人拿来律法,上面有一条“死毋子男代户,令父若母,毋父母令寡,毋寡令女”,更有一条“若亡人在日,自由遗嘱处分,验证分明者,不用此令。”
柳春珺拿出柳士林的遗嘱,并表明弟弟柳望津只是被拐,早晚会有回来的一日。
是以,柳春珺的房屋和田产是保住了的,在郑氏名下,且在官府立了文书,倘若郑氏归西,柳士林仍未归家,财产才能是柳家另外两房和柳春珺一起分了。
方氏支支吾吾,自知柳春珺有理,且她身后站着陈家,也不敢跟她强辩,只摔摔打打的喊男人们起床。
院子里西墙根原本种了一株梅花,从前安这个早该挂花骨朵了,可现在已经被折了一半的枝干,另一半上挂着两件衣裳。
东厢窗前爹爹种了一丛竹子,如今被砍了做成围栏,圈养了一群鸡鸭,散发一股难闻的粪臭。
……
“我家原来的东西在哪里?!”柳春珺看着一团狼藉的院落,心中一阵绞痛。
方氏指了指西厢道:“都在那边了。”
柳春珺推门而入,二伯家的堂弟柳百川和柳海月穿好衣服,看了一眼柳春珺身上的华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洗的发白的棉袄,眼中闪过艳羡,攥着衣角赶紧跑了出去。
柳春珺也不在意他们,把家里那几个箱笼翻了一遍。
爹爹生前很喜欢写东西,没事就要写两笔,有诗词歌赋,也有一些史论杂谈。
爹爹生病后,这些书稿就被娘亲锁在了箱子里。去陈家之前,柳春珺最后一次整理了爹爹的书稿,大夫开的药方,她也都跟书稿一起放到了一个红木箱子里。
接连打开几个箱子,装着都是她和娘亲从前的旧衣裳,里面基本被人搬空了,只留下几件她小婴儿时期的衣裳。
柳春珺噙着泪,把那几件小衣裳抱在怀里,继续翻找着。
最后一个箱子里,终于找到了放着书稿的,可看看厚度,只剩了不到一半。
柳春珺气得胸脯起伏着,出去找方氏吼道:“你们把我爹爹的书稿放哪里去了?!”
二伯家里从上到下都不爱读书,他们拿了书稿不知道做了什么用途。
方氏看着柳春珺脸上怒火,瑟缩了一下,结结巴巴道:“拿去点火了。”
其实还有相当一部分拿去擦屁股了,她不敢说,怕柳春珺听了发疯。
柳春珺闭上眼,缓了片刻才咽下心头怨气,回了西厢继续翻找。
等一箱子书稿检查完毕,也没有找到一张原先的药方,柳春珺有些气馁,颓然的坐在箱子上。
她想着这些书稿不能继续放在这里了,将来早晚被二伯家的人烧光。
娘亲又要嫁到徐州,素心在钟家也是寄人篱下,她也不愿把爹爹的东西放到陈家去,何况,陈家早晚也要得了报应的。
“姐姐,你在找什么?”
二伯家最小的儿子柳海月站在门口,露出一个小脑袋,怯生生问道。
柳春珺不会跟一个小孩子计较,随口说道:“在找一张纸。”
柳海月站进来,“是什么样的纸?”
柳春珺心中一动,“那张纸比箱子里的要发黄一些,略有些毛边。”
柳海月听完,蹲下身子,从床腿底下拽出来一团东西,“是这个吗?”
柳春珺接过那团沾着尘土的纸团,飞快的展开,正是花大夫开的药方子。
原来柳海月两兄弟住进来觉得床脚有些不平,就随手从箱子上面拿了几张纸,叠成一个方块塞在床脚下面。
药方虽然脏了些,上面的字迹却清晰可见。柳春珺从荷包里掏出来一小块碎银子,递给了柳海月,“谢谢你,海月。”
柳春珺出门时,让车夫把那个装着书稿的红木箱子搬到了车子上,方氏看着背地里翻白眼,好好一个箱子没了,擦屁股纸也没了。
马车到了睢家巷的车马行,柳春珺把红木箱子暂时托给了掌柜的。又跟掌柜交待了几句,请他给金陵的姜知檀带句话,帮忙找一位姓花名承的大夫。
她又去了“宝林院”找沈远志,只是今日病人多,等到午时过后,沈远志才闲下来。
“沈叔叔,你看看这些药方。”柳春珺递上了手里的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