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维安记得柳春珺的院子就在书房隔壁,赶紧抱着她往“皎清苑”跑。
他这一番动作,柳春珺醒了过来,睁眼看到陈维安的脸,心中一阵厌恶。
陈朝安是那样,他弟弟又能好到哪里去?
她想挣脱陈维安的怀抱,耳边回荡着爹爹从前教她的话,“珺珺,越是事情急,越要静下心。”
她现在还不能离开陈家,柳春珺咬着唇,闭了眼仍旧装晕倒。
莲心人在房里早就焦躁起来了,眼看雪越下越大,姨奶奶还没回来,她不由暗暗骂了雪魄两声,做事总是不靠谱。
“莲心姐姐,姨奶奶回来了。”门外响起绘紫的声音,莲心冲了出去,看到三爷抱了一个人进来,身上穿着的正是姨奶奶那件粉色的斗篷。
莲心赶紧撩开帘子,把陈维安让了进去,心里头慌乱起来。
陈维安把柳春珺放在榻上,口中吩咐着:“快去叫大夫。”
莲心刚要应声,听到柳春珺轻轻喊了一句:“不必了……”
两人齐齐看向柳春珺,见她睁开眼睛,面上都是一松。
莲心扑过去,“姨奶奶,您怎么了?雪魄呢?我还是叫个大夫来吧!”
柳春珺摇摇头,声音有些虚弱,“没事,雪魄家里出事了,我让她回去了。我刚刚只是脚下打滑,摔了一跤。”
陈维安想起刚才花园里一片狼藉,不像只摔了一跤那么简单。只是如今柳春珺已经醒了,他仍旧待在她的屋里,好像不太合适。
陈维安看了柳春珺两眼,见她小脸苍白,眼神已经清亮,想来无事,说了一声便推门出去了。
柳春珺看着他的背影,想起在北固山曾经问过自己是不是心甘情愿跟着他二哥的,眼中现出嘲讽的冷意。
原来他那样问是有原因的,他肯定早就知道些什么了,他们每个人都把自己当做杂耍班子的猴子,肆意耍弄呢。
莲心上前给柳春珺脱了斗篷,又端了热水来给她洗漱,瞧见她手上的伤口吃了一惊,赶紧清理了一下,又拿了药膏来涂。
莲心想问点什么,见柳春珺一张脸木木的,眼神冷冰冰的,她不敢开口,只伺候着她歇下了。
陈维安走在风雪里,“皎清苑”的小丫头递给他的伞他也没要。
雪花落进他的衣领,在他的脖子上化成了水珠,带来一丝冷意,他想借着冷意,让自己更清明一些。
不知道柳春珺今日是怎么了,她看起来比从前冰冷了许多。想到前儿遇到的那个花大夫,陈维安的心又沉了沉。
最近因为天气变化,书院里好多人都病倒了,陈维安也没有例外。
那日他躺在床上有人来号脉,迷迷糊糊中他听到旁人叫那人“花大夫”,花姓本就少,又是做大夫的,陈维安一个激灵,坐起身看了看那人。
陈维安好了以后,让朱七去打听了一下,那大夫叫花承,的确是从丹徒迁来的。
他内心十分矛盾,既可怜柳春珺,又怕此事说破,反害了她。
他对陈朝安的霸道有一些恨和嫉妒,可这不足以让他抛却陈家的前途和荣耀。
他暗自纠结了好几个晚上,想来探一探陈朝安的口风,没见到陈朝安,却遇上了柳春珺。
陈维安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一开始便不该关注这件事,更不该去打听什么花大夫。
鸡头山上,虎卫们杀疯了,使得都是不要命的打法。
卫坚已经落崖,久战并无意义,徐伍德拖着陈朝安往山下赶,一边走一边冲后头大喊:“不要打了,赶紧下山!”
雪越下越大,山路越来越滑,仓皇逃窜的人群在下山路上又滚落了许多。
众人离山顶越来越远,总算松了一口气,离那些疯了的虎卫远了,也就安全了。
陈朝安心底一片冰凉,此行一无所获,卫坚还落了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山崖百丈高,沿途山石嶙峋,崖下是冰冷幽深的湖水,怎样都不可能有生机,想要找寻尸体只怕也不容易。
到了山底,牛得草清点完人数,脸色阴沉,上山近千人,死了三百多人。
“陈兄,这些兄弟的抚恤金你得承担了,不然我交代不过去。”
牛得草看着陈朝安,脸色很不好看。原本只是给陈老大人一个面子,来助他儿子抓捕要犯,没想到抓的是前太子。
害死了这么多兄弟不说,还害得前太子坠崖,幸好他没有叫破自己的身份,不然就更不好收拾了。
陈朝安嗯了一声,上前拍了拍牛得草的肩,“此番虽未功成,仍要多谢牛兄了,抚恤金我会出的,过几日让人送来。”
牛得草脸色好看了一些,剩下的人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往城里赶。
回去之后,陈朝安到底不甘心,跟徐伍德商量,“生得见人,死得见尸,等雪停了,咱们借着去给战死的人收尸,跟牛得草再借一些人手,到时候去悬崖底下再搜寻一圈。”徐伍德点头称是。
第二日天光大亮,外头的雪已经停了,各处堆满厚厚一层积雪,映照的屋里都亮堂了几分。
柳春珺醒来,听着院子里里头小丫头叽叽喳喳说着话,目光呆滞的看着门帘下透出来的一线亮光。
少顷,莲心端了一盆热水进来,“姨奶奶,该洗漱了,要到请安的时辰了。”
柳春珺声音有些沙哑,“你去说一下,就说我病了。”
莲心应了一声,喊流翠进来伺候柳春珺洗漱,自己去正院给姨奶奶告假。
经过花园时,莲心听到院子里的婆子叫嚷着:“这还是哪个杀千刀的,把桌子推到地上的?都冻住了!”
“哎呦喂,这红梅谁折的?才挂了花骨朵呢!”
……
莲心不以为意,继续往正院走去。金桂听了她的话,不咸不淡刺了两句,梅心都含笑受着了。
回去路上又遇到赖姨娘院里的弄琴,两人是表姊妹,莲心比弄琴大一岁,弄琴有什么事都爱跟莲心说。
两人躲在游廊尽头背风的地方,弄琴左右看了一下,小声跟梅心说道:“表姐,我总觉得‘昀波馆‘要出事,我不想在那里呆着了,我想换个地方。”
莲心好奇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说这个?”
弄琴踌躇片刻,附在莲心耳边说道:“姨奶奶出门总带着侍笛,我倒不是吃味,实在是侍笛是个傻的,心眼又实,我怕她被埋了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