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朝安回到“皎清苑”时,院里已经开始掌灯了。柳春珺坐在灯下,手里拿着绣绷,细心的绣着什么。
陈朝安悄悄走过来,见上面画的是个连云寿纹,知道这是给自己准备的生辰礼,心里舒坦了一些。“这个寿纹倒有些新鲜?是你自己画的?”陈朝安开口问道。
陈朝安一进来,柳春珺就感觉到了,只是没说话而已。见陈朝安问话,点了点头:“嗯,是我画的,专门给二爷设计的。”
陈朝安在她身侧坐下,将头放在柳春珺肩膀上,瓮声瓮气道:“既是给我设计的,这个花纹以后只能绣给我,不能绣给第二人。”
柳春珺淡淡道:“我父亲没了,弟弟被拐,除了二爷,我还能给哪个男子做衣裳呢?”
陈朝安听了这话心里也有些不得劲,想到他为了赚她入府原谅了今日柳春珺跟王东平的眉眼交流。
他伸手把柳春珺腿上的绣绷拿走,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搂得紧紧的,在她耳畔道:“以后你心里不许想别人,只能想着爷!”
柳春珺嗯了一声,重复道:“我心里不想别人,只想二爷。”陈朝安满意了,捏着柳春珺香了一口。
柳春珺想到白日看的那幅画,有些失了神。
陈朝安捏着她的下巴,喘着粗气道:“看着我!”
柳春珺睁眼看了他一眼,陈朝安咬牙道:“你在想什么?”
“在想二爷。”柳春珺轻声说。
陈家祖宅里,陈维安住的“静华斋”挂着几盏“五毒灯笼“,陈维安站在院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丫鬟橙笺见陈维安回来后便一直魂不守舍,上前问道:“三爷,不早了,您要安歇吗?"
陈维安嗯了一声,转身回了正屋。
陈维安在净房沐浴,橙笺隔着帘幕红着脸问道:“三爷,要奴婢伺候您洗浴吗?”
里头只有哗啦的水声,半晌才传来陈维安低沉的声音:“不必了。”橙笺咬着唇,慢慢退了出去。
从前三爷偶尔还会叫她过去伺候洗浴,虽没有成事,也调笑过几回,她以为三爷会把她收房的。可不知为什么,新年过后,三爷好像对她失去了兴趣,再也没让她进去伺候沐浴。
陈维安披了一件长袍,斜斜靠在迎枕上,手里把玩着从柳春珺身上拽下来的香包。
他拿到鼻底嗅了嗅,香包里的艾叶味道太浓烈,一丝别的味道也寻觅不到。
过了两日,赖美玉就带着一包补品去了孟冬淳的院里。陈琅近来染了风寒,连端午节龙舟都没去看。孟冬淳点灯熬油照顾了儿子几日,见他渐渐好了,方才放下心来。
赖美玉来看孟冬淳,说了一会话后,状若无意将知县看中柳春珺的事当个笑话讲给孟冬淳听了。
孟冬淳第二日伺候王印梅吃饭时,就说给了她听。王印梅听了并没有说什么,反而斥责孟冬淳以后要谨言慎行,不要多造口业。
从前陈朝安虽然送了个小凤香给前任知县,可那毕竟原本就是风尘女子,互相赠个妾什么的也不算什么。
柳春珺是良家女,正经到衙署立了纳妾文书的,送给知县难免要被人说嘴。王印梅可不想让丈夫本就不堪的名声再加一道恶名。
过了五月中,天气渐渐热了,“落梅庵”那边托人传了消息,郑氏又病了,这次病得有些严重。
柳春珺慌了神,幸好陈朝安当时也在场,让人带着柳春珺去宝林院请了沈大夫跟着一起去了“落梅庵”。
柳春珺带着人一路急匆匆到了“落梅庵”,进了山门,柳春珺快步往庵堂后面走去,郑氏住在那边的寮房里。身后的沈大夫背着药箱紧跟着。
“娘,你怎么样了。”柳春珺扑到郑氏的床边,噙着泪望着郑氏,见她面容比上次更憔悴一些,嘴上也长了泡,不由的心里难受。
沈大夫看了一眼郑氏,轻声道:“奶奶让一让,让我先给夫人诊个脉。”
柳春珺忙让开了,沈大夫两指抚上郑氏的手腕,静静听起脉息。
半晌后沈大夫道:“不要紧,夫人只是心火热,我开两副药就好了。只是夫人平日里吃得太少,身体就弱了,还是要多吃些,最好吃些荤腥。”
郑氏从前都是正常饮食,家里条件也不错,吃得好,自然营养丰富身体好。如今突然一点荤腥都没了,整日豆腐青菜作伴,身体慢慢就垮了下来。
柳春珺松了一口气,喊雪魄拿上来包袱,里面装的是各种点心。点心大多要加猪油,在庙里吃不了荤腥菜肴,偶尔吃一点猪油糕点补一补吧。又思量着每个月是不是应该接娘亲到山下去下个馆子。
沈大夫写好房子,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临走前几次回头,最终忍不住问道:“夫人可是姓郑?”
郑氏一愣,仔细端详起沈大夫来。见他三十多岁,浓眉大眼,悬胆鼻,厚嘴唇,越看越熟悉。
“你是远志弟弟?!”郑氏惊喜叫道。
沈大夫腼腆笑道:“正是小弟。我前两个月才来的丹徒县。”
郑氏忙喊柳春珺过来行礼,又拉着沈远志坐下来说话。
原来郑氏和沈远志都是徐州府人,从前两家是邻居。沈远志出身杏林世家,家里用中药“远志”给他取了名字。他今年三十四岁,比郑氏小四岁。他前年丧妻,丧妻后一直孤家寡人这么过着。家里人却不同意,屡次要他再娶。
今年他有位朋友荐了他来丹徒县宝林院坐诊,给的条件不错,正好又能躲开家里催婚,他就背着包袱来了。
“淑兰姐姐怎么在庙里住着?”沈远志有些奇怪问道。
郑氏难免落泪,哽咽着把事情说了一遍。沈远志也不免唏嘘,当初都说郑淑兰嫁到好人家去了,没想到后来竟这么多曲折。
“淑兰姐姐别伤心,凡事往前看。你看弟弟,孤家寡人一个,姐姐你还有这么孝顺的一个女儿,可比我强太多了。”沈远志笑着安慰郑氏。
柳春珺在旁看着,心里也为母亲他乡遇故知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