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一道残阳坠在西边似落非落。弄琴带着人去领端午节发的东西,侍笛坐在窗边纳鞋底。赖美玉倚在门边看着侍笛的脸,面上阴晴不定。
自被陈朝安惩罚那日,已经过去三日了,自己脸上还是青紫一片,按下去还有些疼痛。侍笛、弄琴她们明明伤得比自己还重,怎么脸上都好得差不多了?现在光线弱了些,竟几乎看不出来什么痕迹了。
赖美玉转身进了西厢,拉开侍笛几人的柜子、箱子翻找起来。侍笛不知道赖美玉怎么突然发了疯,进了她们住的屋子,把里面翻得乱七八糟,衣服撒了一地。
“姨奶奶要找什么?奴婢帮您找。”侍笛过来急急说道。
赖美玉停了手里的动作,胸前起伏着,气愤说道:“小娼妇!不知从哪里弄来好东西竟不知献给主子!”
侍笛并不知情,听了这话茫然道:“姨奶奶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好东西?奴婢们倘若有什么好东西,又怎么会瞒着姨奶奶?!”
赖美玉冷笑一声,伸手掐着侍笛的脸颊:“你瞧瞧你的脸,才两日就好了,你姨奶奶脸上还紫着呢!什么金贵的东西藏着掖着的,怕不是偷么来的吧!”
侍笛听了心里也疑惑,弄琴这两日常常突然就弄了膏子抹到她脸上,那膏子是好用,两三日脸上就没了伤痕。
赖美玉见她神色变化,自以为抓住了痛脚,仍旧去翻找着,边动作边说道:“等我找到了,看我不打死那个眼里没有主子的奴才!”
侍笛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
赖美玉翻到弄琴的床头,掀开枕头看到一个青白瓷盒,拿起来看了看,瞟了一眼侍笛,冷笑道:“还敢弄鬼!这是什么?!”
侍笛跪下去摇头道:“姨奶奶,奴婢不知道这是什么。”
赖美玉心如火烧,一巴掌抽到了侍笛脸上,恨恨道:“小娘养得,这会还跟我坐恭桶带筷子---搅便(狡辩),老娘今日非打肿你的脸!”
门外小丫头滴红听了半天动静,见侍笛挨了巴掌再也忍不住了,扑进去跪在地上说道:“姨奶奶,不干侍笛姐姐的事。这膏子是雪魄姐姐送来的,侍笛姐姐没接着。”
赖美玉听了这话,转了转眼珠,“那是谁接的?”滴红垂下头,结结巴巴道:“是……是……是弄琴姐姐。”
赖美玉心里思量着,雪魄一个丫头不可能有这种好东西,肯定是柳春珺的,可恨这个柳姨娘,明明跟她一样的人物,明知自己和丫头都挨了打,好东西竟然不给自己,反而给丫头!这是明晃晃的打自己的脸啊。
好你个柳春珺,将来有你好看的。赖美玉眼中迸出厉色,哼了一声,带着雪津膏回了主屋。
弄琴带着一篮粽子、四把宫扇、十几个香包、四匹素纱、两匹花罗兴冲冲回了“昀波馆”,刚放下东西就看见侍笛坐在床头抹眼泪,房间里乱七八糟的。
弄琴叉着腰骂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把屋子弄成这样的!”侍笛赶紧站起来捂住她的嘴,“小声点,是姨奶奶来翻的。从你枕头下翻出来一盒膏,还打了我一巴掌。”
弄琴变了脸色,小心翼翼问到:“姨奶奶看到那个膏子说什么了吗?”
侍笛摇摇头,“没说什么,听说是雪魄送来的,待了一会拿着走了。”
弄琴松了一口气,又想到那膏子被拿走了,恨得牙痒。
“赖姐姐在吗?”侍笛赶紧擦干净眼泪出去看看,原来是杜姨娘来了。
杜蕊穿过纱帐看到赖美玉正坐在罗汉床上嗑瓜子,忙笑着把带来的东西放到了炕桌上。
“赖姐姐,今日我哥哥来看我,给我带了点吃食,平日多劳赖姐姐照顾,我带了一些给赖姐姐尝尝。”
赖美玉知道杜蕊一向吝啬,把钱看得比命都重,那包袱里不可能有什么好东西。果然等杜蕊打开后,里面是一包桂花糕,一包核桃糕,那桂花糕看着硬邦邦的,都不知道放了多少天了。
赖美玉鄙夷的撇了撇嘴,喊道:“侍笛,把咱们柜子里的糕点拿出来给杜姨奶奶尝尝。”
杜蕊也不觉得难堪,这包点心本来就是没人吃的,只要不花钱能办事,那就行了,至于别人的白眼,她从来不在乎。
“那真不好意思,我来看姐姐,还得让姐姐招待我。”杜蕊笑着坐下去,脱了鞋子,盘腿坐到了罗汉床上。
少顷,侍笛拿了茶水和点心过来,两人说着话。
说着说着,杜蕊不知怎么就提到了柳春珺,佯做气愤道:“这世间难不成就柳春珺一个美人了?怎么各个看了她都跟苍蝇见了粪一样,非要上去咬一口。”
赖美玉笑道:“你说柳春珺是粪我答应,你说二爷是苍蝇我可不依你!”两人笑作一团。
笑过之后,赖美玉问道:“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啊?又有谁看中了她?”
杜蕊哼了一声道:“今日在凉棚,咱们大老爷看她那眼睛都直了,还跟着旁边的人指指点点呢,我看也是放到心里去了。只怕过不了多久,又是咱们几个没颜色的陪着二爷了。”
赖美玉心中一动,追问道:“大老爷也看上她了?此话当真?”
杜蕊信誓旦旦道:“怎么不当真!我看得真真的,先是大老爷指着柳春珺问身边的师爷。后来跟二爷一起去了蔡爷家的凉棚,大老爷又问了咱们二爷的。我看得清清楚楚。”
赖美玉没说话,心里算计着。杜蕊见话已经带到,又跟赖美玉扯了一会闲篇,起身告辞了。
赖美玉送走杜蕊,看着她消失在花园里,冷笑一声:“哼!指望我当出头鸟,你在后头擎享福?想吓了你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