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谢氏,乃当世最当之无愧的顶级门阀氏族。
谢家传承上百年,家世清明,底蕴深厚,出过无数名垂青史的历史人物,其下子弟更是个个龙章凤姿,才高八斗,哪一个都不是平庸之辈。
而到了这一辈,更是出了一个世家公子之典范,谢喻寒。
这般高的评价于他而言绝非言过其实,谢喻寒作为这一代的嫡长子,不仅身份尊贵,父亲是当朝右丞相,母亲是如今帝王的姑姑,当朝大长公主。
而他本人更是才华横溢,学识极其渊博。
传闻他三岁作诗,五岁便被大文豪收作徒弟,而他更是在未及弱冠之年便连中三元,成为数百年来最年轻的状元。
而今,他也不过刚行冠礼便已然官居翰林,朝服加身,实实在在甩了京城男儿好大一截。
更遑论他生得实在过于出众,朗目疏眉,神仪明秀,玉质金相,实乃世间男儿之最。
怪不得会叫那些尚未出阁的少女心生慕艾之情。
甚至有胆大的,当众对他表明心迹,但谢喻寒却只是温和一笑,眉眼似玉,说出的话亦是如飞泉鸣玉,好听至极。
哪怕他说的是拒绝的话,也叫人丝毫生不起羞恼的情绪,只觉得这人怎么如此完美,爱慕之情竟是越发深了。
谢喻寒,怎一个芝兰玉树可以形容。
只是最近谢丞相和大长公主却有些苦恼。
他们不明白一向让他们引以为傲的儿子近日是怎么了。
往常一旦下值,他总会与那些风流名士一同品茗游湖谈论事情,或是待在书房钻研经书。
但这段时间以来,据他的那些友人反馈,谢喻寒已经许久没有答应他们的邀约出去了。
他们起初并不在意,但后来他们发现谢喻寒竟是连书房都许久不曾踏足,而是一反常态地长时间待在自己的卧房。
连用膳也在里面。
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他们夫妻二人担忧得不行,几次三番旁敲侧击,但都没得到答案。
后来他们只好劝他多出去走走,别一直闷在房中。
但往常一向听话的谢喻寒这一次却根本不理他们的话,仍旧固执地待在里面。
他只说自己最近累了,想要多休息一会儿,让他们不要担心。
谢丞相和大长公主只得半信半疑地不再多做过问了。
但如果他们看见了卧房里的情况话,一定会惊愕地晕过去。
离床最近的楠木桌上端端正正地摆放了一个半人高的木雕,那木雕的材质一看就不是凡品。
而那雕工更是称得上鬼斧神工,雕的是个少年,那少年委实长得不似凡人。
五官精致秀美,柳眉如烟,细细雕刻的瞳孔乌珠顾盼,同他对视的时候,像是正被他深情凝望着一般,叫人几乎是瞬间便双颊泛红,心脏乱跳。
他的身上慢慢攀上了一只玉白修洁,纤长玉笋一般的手,那双手曾执过狼毫,留下数篇叫人拍案叫绝的诗作。
而今,它却只是轻柔地,不放过任何一点褶皱,脉络和线条地细细抚摸探索着,恍若抚弄爱人的身体那般,极轻又极重。
木雕作为死物,它本不该有任何感觉。
偏偏木雕生了灵,它的灵在流转数年,被无数人虔诚注视,供奉以后,慢慢凝聚出了灵体。
那灵体同那木雕生得一般无二。
他给自己取名,扶爻。
扶爻有些苦恼,他是在一个很偶然的机缘巧合下被面前这人得到的。
当时他的上一任拥有者受不了与他分离,于是哪怕是上街采买都要将他带在身上,抱在衣襟里。
然而正是因为那人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他身上,这才没能注意迎面走来的人。
他们撞在了一起,扶爻掉了出去,就在他即将掉落在地之际,他在上一任拥有者惊恐扑上来的动作下被这人接住了。
透过木雕,扶爻同他对视了一眼。
作为木雕,扶爻整天无所事事,于是经常会观察旁人。
他曾细细观察过他的每一任拥有者,无一例外,他们俱是常常用一种让他说不上来的目光死死盯着他。
如果目光能凝成实质的话,扶爻想,他或许早就已经在火堆里待了很久很久了。
但他其实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待在角落。
所以当他发现这人在看见他之后,眼神依旧平静清润毫无波动时,扶爻立刻意识到跟着他或许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人一定会把他放在角落,让他默默吃灰。
只是他不确定这人愿不愿意要他,就在他思索该怎么赖上他的时候,这人自己提出要买他。
当然,上一任拥有者并不愿意,甚至举起拳头想要揍他。
但也不知道那人做了些什么,总之后来他就跟着他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
……事实证明,这一点也不好。
扶爻承认自己看走了眼,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初见恍若高山雪,池中月的清美男子,竟会化身比他上一任拥有者还要更为痴狂疯魔的索取者。
他的上一任拥有者好歹因为谋生,白天不会回家,只在晚上将他摆在床前。
而这人却只在最初一段时间里,白天消失不见,而后在夜里用一种比之前任何一任都还要叫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视线细细打量着他。
那股视线,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发露骨。
后来,这人竟是不分白天黑夜地待在房间里。
而且他已经不满足于只用视线逡巡,而是开始用手抚弄,或是将他整个抱在怀里,嘴里呢喃着他听不懂的话。
“夫人,今日的木油可还满意?”
“好想你啊夫人,你可知道,上值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你啊。”
“不想与你分开,夫人,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好想把你一起带去翰林院,可是不行,其他人会抢走你的,怎么可以,夫人是我的,只有我才配做你的夫君。”
“夫人今晚再来梦里寻我吧……”
等等呢喃,间或夹杂着痴迷湿热的亲吻。
疯魔至极,又怪异至极。
至少,这一幕落在放心不下,偷偷推开窗子的大长公主眼中,她惊骇地几乎要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