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解决得很成功,滕殷果然在贾愿的屋子里发现了阵眼。
用他的话来说,这阵眼还挺牢固,任他和那魔族打得天昏地暗,房子都碎完了,那阵眼还好好的。
不过到底是赶上了。
在破阵的那一刻,贾府里所有原本的人瞬间倒地,仿佛之前连接着头和身子的东西破碎,头颅骨碌碌地往一旁滚去,数道肉眼可见的魂灵自地底飘出,哭喊着发泄仇恨。
——除了贾愿,没有人还活着。
扶爻到底还是赶过来了,在滕殷出发找他之前。
风潋倒是没跟在他身边。
计划浮出水面之后,他便想着要离开。风潋竟也同意了。
想起在分别之际,那人看自己的眼神。
该怎么形容呢?
那是一种包含了太多情绪的眼神,风流云散的不舍,念而不得的痛苦,得不到回应的颓然……太多太多,交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可惜,网不住它想要的人。
这边,贾愿慢慢走出来
“咳咳。”他握拳放在唇边,“此次,多谢诸位了。”
众人先是安慰了他一番。
扶爻多问了一句:“贾公子,贾府已经……日后,你待如何?”
贾愿瞧了他一眼,虚弱地笑:“无事,府上虽然遭此祸端,损伤惨重,但到底还有我。”他苦笑。
贾府一事算是告了一段落。
*
近日寻光城里热闹非凡,稍一打听方知,原来是马上要到上元佳节了。
寻光城虽然说修真界里数一数二的大城池,但到底还是凡人居多,况且修士也并非就是与尘世隔绝,断情绝爱之辈。
因此每逢节日,不论是各大宗门还是城镇,都是一派热闹之景。
终于到了节日当天,浅浅用过晚膳后,扶爻就打算出门逛街了。
此时天色刚晚,流云如霞,袅袅婷婷披着浅色纱裙俯视热闹的人间。
华灯初上,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到处张灯结彩,烟火逶迤,各种形状的灯笼高高悬挂,街道两旁摆满了各种小摊,卖吃食的,卖字画的,卖灯笼的,看的人目不暇接,只恨不得哪个都往前凑凑。
扶爻经历的三次世界都是现代社会,这还是他第一次体验这种古代生活,不由兴奋极了,看什么都新奇。
见他又被其他什么吸引了注意,滕殷无奈地拉住他。
“当心点,这么多人。”
扶爻于是乖乖停下。
他们本来是四个人的,不过因为重华境现世一事,迟涞被他赶过来的师父喊走嘱托去了,现在就只有师尊不在的他,滕殷以及姜菱。
姜菱安静地跟在他们身边,自从上次扶爻被劫走回来后,姜菱就一直没怎么说过话了,本来她就安静,现在更是没什么存在感了。
天色越来越暗了,街上却越来越热闹。一个不察,扶爻和他们被人群冲散。
“……”
算了,他无奈,打算自己逛逛。
没走一会儿,来到了一个卖饰品的小摊前,那上面摆了许多漂亮的饰品,无论是簪花还是耳链,都是做工精美,闪闪发光。
扶爻停了下来,挑起一个青竹状的簪子。
那摊贩先是一愣神,被少年的容貌晃到眼,然后笑道:“公子真有眼光,这簪子是我这里卖的最好的!”
“可是为心仪的小娘子买的?她定然会十分欢喜。”
扶爻笑了笑,没解释什么,付了钱离开。
他走后,才有人蠢蠢欲动,来到那小摊面前,指着与他买的簪子相似的,说:“我要了。”
同一时间,好几个人几乎异口同声。
小贩一惊,却发现是好些个漂亮小娘子,竟都要买刚刚那位公子所买的那种簪子。
做了那么多年生意,他早就成了人精,一边把簪子递给她们,一边好心劝道:
“诸位小娘子,那位公子已有心仪之人了。”所以,诸位还是不要将一颗芳心给遗落了。
……
越往里走,人就越发稀少。
扶爻终于挤出了人群,来到一处泛着粼粼波光的江边。
一抬眼,愕然发现姜菱安静地站在不远处。
他看了眼手上拿着的簪子,挑眉,这不巧了。
“姜姑娘。”他喊她。
姜菱转过身,似乎没想到会遇到他,面上有惊讶,“扶爻师兄。”
他快步走过去,本想把簪子递给她的
——之前他就发现她头上戴着的木簪不见了,而且没再戴其他的了,便一直想送她一支簪子。
临的近了,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正踌躇时。
姜菱突然说:“对不起,师兄。”
啊?扶爻愕然,这是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吗?”他问。
姜菱声音又低又柔,隐隐有哭腔:“我那天,没保护好你……害得你被魔族带走……”
她不该因为嫉妒就用丝线扯开迟涞的,如果不是这样,或许也就不会让那魔族有机可乘。
她那时几乎都要崩溃了,愧疚和痛苦几乎要将她压垮。
所以扶爻回来后,她不敢和他说话,甚至不敢见他。
——哪怕她心里想得发疯。
可是今晚,她忍不住了,她怕自己再不说出这些话,就再也不敢说了。
扶爻不知道她的痛苦,但依然为她的难受而难过。
他皱眉,为她递上一方手帕:“别哭了,我从没怪过你啊。”
姜菱瞬间泪如雨下,她失控地抱住扶爻,“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师兄,原谅我原谅我。”
从没和异性有这样亲密接触的扶爻此刻也顾不得太多了,他拍了拍姜菱的背,一遍遍重复:“好,我不怪你。不怪你。”
不知过了多久,姜菱才慢慢平复了心情,她该就此松开的。
可姜菱却更加攥紧了少年的衣服,深深而着迷地呼吸着少年身上的芬芳。
——是与她身上草木香截然不同的香气。
一闻就能上瘾。
又过了一会儿,姜菱才强迫自己松开,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露出只用发带固定住的盘发。
扶爻眼前一亮,立马摊开手,“姜姑娘,刚刚路过饰品摊,我想起你,就买下它了。”
姜菱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簪子,不敢相信,“给,给我的?”
“嗯!”扶爻肯定地点头。
姜菱咬住下唇,终究没忍住,“师兄你,能帮我带上吗?”
这话说的越界,若换做以往,扶爻定然不好意思同意,可现下,这姑娘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一派恳求柔弱之色
他实在不忍心拒绝她
扶爻细致耐心地将发簪缓缓插入姜菱柔顺的盘发内,退开一步。
他笑,眼里是柔和细碎的光,“很漂亮。上元节快乐,姜姑娘。”
姜菱又要哭了,她泪眼婆娑,宛如雨后朦胧的江南池水。
美得凄婉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