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第一天,阳光明媚。
与前几天的阴沉天空形成鲜明对比,京城今天阳光灿烂,天刚亮,空气中就弥漫着一丝燥热。在高大的建筑下,兵部尚书王在晋穿着红色官袍,小心翼翼地跟在司礼监太监身后。由于官袍厚重,他的额头上已经隐约冒出汗珠,但他此刻无暇顾及,心情十分沉重。
过去半个多月,朝廷的局势就像这天气一样,变化无常。先是“东林党领袖”钱龙锡进京,引起了士人的议论纷纷,接着天子迫于“舆论”压力,不得不恢复他的官职。正当大家以为崇祯朝即将重现“众正盈朝”的局面时,天子却通过“首善书院”案,给东林党人泼了冷水,让朝廷内外一片哗然。
没过几天,天子趁着“东林党”攻击阁臣李国普的机会,提拔徐光启为礼部侍郎,毕懋康为工部侍郎,大名府知府卢象升为蓟镇总兵。此外,天子还在紫禁城正式发布旨意,提升李国普为内阁首辅,刘鸿训其次。
天子的每一个举动都扭转了败局,迫使钱龙锡连续三天上奏辞职,请求回乡养老。东林党的威胁似乎一夜之间消失了。
呼。
随着耳边突然刮起的微风,兵部尚书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庆幸天子“深思熟虑”,不动声色地稳住了政局,避免了党派间的激烈争斗。
然而,他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东林党”失势,天子既没有召见首辅来彻底打压东林党,也没有召见出身东林的“帝师”孙承宗来安抚民心,反而选择了召见自己这位兵部尚书?想到这里,王在晋心中一紧。
...
...
“微臣王在晋,拜见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耳边的问候声让正在案桌后闭目养神的朱由检慢慢睁开眼睛。他轻轻摇头,驱散残存的困倦,向身旁的司礼监太监示意,同时双手在空中虚抬:“爱卿免礼。”
看到这一幕,司礼监太监连忙快步上前,从角落里的侍从宦官手中接过一把椅子,亲自放在王在晋面前,请他坐下。等到宫女送上香茶,天子与王在晋寒暄几句后,才拿起案桌上的奏折交给王承恩,示意这位重臣阅读。
看到这个情况,王在晋连忙起身接过了奏章。
"爱卿,你觉得怎么样呢?"朱由检在王在晋翻阅奏章时,于乾清宫的暖阁里不带情绪地问道。
"陛下,"王在晋稍微犹豫后,拱手回答,"奢安这些人虽然请求投降,但他们毕竟还没死,而且已经休养生息多年,我们不能不防啊。"
他手中的奏章他已经看过,是统管五省兵马的四川巡抚朱燮元写的,内容主要是强调奢安的野心,请求朝廷做好继续"平定叛乱"的准备。
然而,当前辽东大战刚刚结束,虽然取得了"锦州大捷",但城里的士兵也损失了不少,自然没有多余的兵力去支援西南地区。
更何况,宁远城的将领家族和驻扎在皮岛上的东江军已经表现出"野心",正需要重兵威慑,辽东的大军不能轻易调动。
看见兵部尚书也认为奢安等人贼心不死,案牍后的皇帝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轻轻点点头,然后慢慢说:"我打算让京城的石柱将士返回四川..."
涉及到军队调动,又是长途跋涉从京城到四川,除了皇帝同意,内阁批准,兵部的调配证明也是必不可少的。
"陛下?"
听到这话,王在晋心中一惊。现在四川、贵州、湖广等五省的军队都受朱燮元的指挥,还需要从京城调兵?
要知道,京城距离西南的贵阳府至少有三千多里,暂且不说这些白杆军能否立即产生效果,光是这一路上对地方的干扰就难以估量。
"预防总是好的。"
面对王在晋疑惑不定的眼神,案牍后的皇帝重重地点点头,隐约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
"如果秦总督回四川,京城营地的事情怎么办?"
沉默了一会儿,兵部尚书终于适应了皇帝的"强势",有些迟疑地拱手问。
秦良玉担任京营总督后,成效显着,虽然战斗力仍无法与辽东的精锐部队和她的白杆军相提并论,但与过去相比,已是天壤之别。
"秦良玉继续担任京营总督,由她儿子马祥麟领军回四川。"
朱由检毫不犹豫地在乾清宫暖阁中宣布,这让王在晋不自觉地抬起头,心想皇帝可能早就有了这个打算。
"陛下,这大军沿途的花费怎么办?"
兵部尚书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又拱手问道,声音颇为焦急。
自从"土木堡之变"后,明朝的军事权力收归兵部,涉及地方大军出发时,出征费用通常由沿途府县和朝廷各负担一半。
当年秦良玉率军进京时,就是由地方府县承担了一半的费用。如果不是当时内阁空虚,加上皇帝刚刚即位,可能会引起很多非议。
"一切费用由朕的内库支付。"
...
秦良玉的白杆军士兵总数顶多五千多人,就算按照京城部队的优厚待遇来算,最多也就需要二十万两白银。
现在皇帝的私人财库还算富裕,这笔开销还是能承担得起的。
"微臣遵命。"
兵部尚书仿佛卸下了心头大石,轻松地松了口气,对着坐在桌案后的天子恭敬地答应着。如果由天子的私库出钱,再加上白杆军本就是四川石柱的地方部队,这次“行军”对当地百姓的打扰会小很多,也不会引起非议。
"辛苦你了,爱卿。"
天子轻轻挥手,脸上满意的神色更加明显。如果兵部尚书不同意,这件事就会变得棘手多了。
"陛下言重,这是臣的职责所在。"
王在晋自然听出了天子的弦外之音,但他内心并没有太大感触。身为掌控全国兵马大权的兵部尚书,本就应该对全国军事事务提前做好准备,不能让天子亲自下旨调兵回四川。
更何况,他对苟延残喘的奢安之流始终放心不下,深知那些西南土司只是畏惧权威而不感恩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