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桔子很快就弄来了宁安想要的信息。
安远之的父亲,是海市革委会的小头目。贪污受贿、敲诈勒索、栽赃陷害的事没少干,安远之作为他的独子,有样学样,年纪轻轻也是五毒俱全。
按照政策,他是不需要下乡的。但是这家伙在城里调戏年轻姑娘,人家的未婚夫挺身而出保护自己的未婚妻,被安远之和他的狐朋狗友打伤了。
他以为是小事一桩,可是没想到,这位未婚夫也是大有来头的,是武装部某位领导的小儿子。
安父迫于压力,只能送安远之下乡避风头,想着过两年就把他弄回去,下乡的这段履历还能给他加点政治分。
剧情里,安远之在乡下爱上了郑娇娇,拒绝了安父给他做的回城安排,一直坚持到高考恢复。
了解完这些,宁安疑惑道:“安远之和郑娇娇,看起来并不是那种勤奋好学的人。他俩一直在谈恋爱,能有多少心思用在学习上?他们俩是怎么考上重点大学的?要知道第一届高考录取率还不到5%呢,是真正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小桔子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一人一统又开始抠剧情细节。
知青院有两位69年来插队的老知青,同样来自海市,一位男知青姓李,一位女知青姓董,俩人都是高中毕业,目前在林庄学校当小学老师,每天10个工分,每个月7块钱补贴,俩人干的很认真,是非常难得的来到乡下以后踏踏实实干活工作的好同志。
这俩人除了教书就是学习,也在77年参加了高考,当时,大家都以为他们俩能考上,可遗憾的是,这俩人都落榜了,反倒是不被看好的安远之和郑娇娇考上了。
李知青和董知青没有通过招工回城,想着第二年再考,可是没想到,这两位在78年春天前后脚出了意外。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那位李老师和董老师原主的记忆中都有,和别的知青在乡下熬日子不一样,那两位似乎是真的享受下乡时光,不管是之前干农活的时候,还是后来当老师的时候,他俩都很开心,心态非常积极。
小桔子见她感兴趣,又去了解了一下李知青和董知青的事,回来以后一言难尽的跟宁安说:“他俩在乡下的生活,比原来在城里的生活还好。”
“怎么回事?”
“那位李知青,是家里的独子,上面有2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妹妹。66年的时候,他18岁,高中毕业,幸运的找到了一份临时工,被他母亲要求让给他二姐,那时候他大姐已经接了母亲的班,而且嫁人了。他二姐20岁,接了他的工作之后,带着工作嫁了个好人家。”
“67年的时候,他报名参军,他妈就到招兵办去闹,说人家要是把她的独生子弄走了,她就活不了了。没办法,招兵办就把他涮下来了。”
“68年的时候,他又找到了一份工作,被他母亲要求让给了他小妹。”
“后来,老三届统统下乡,他也在其中,这个时候,他的一个女同学主动向他表白,说愿意和他组建家庭,这样,他就不用下乡了,人家女同学有工作。他妈知道了,又闹,说那个女生戴眼镜,会影响以后的孩子,坚决不同意他们结婚。”
“这位李知青就谢绝了女同学的好意,按政策下乡了,自从离开家,他一次也没再和家里联系过。其实把工作让给姐姐妹妹,他也不算太有意见。他觉得自己还年轻,还有机会找。真正让他心灰意冷的是,都到了强制下乡的时候,他明明有机会留城,他妈还要闹。他倒是可以不顾他母亲的意愿和那位女同学结婚,但又觉得那样做是害了那位女同学,所以就下乡了。”
宁安问道:“他妈没去上山下乡办闹吗?”
“她想,但是她不敢。”
“他是亲生的吗?”
“是的。”
“那他妈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妈觉得,他一个男的,还年轻,晚几年工作没问题。女孩子花期短,耽误不起,要是没工作,就找不到好人家。他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本来就该为姐妹们撑腰的,把工作让给姐姐妹妹是应该的。不让他当兵,是因为他是独子,他妈一定要把他留在身边。不让他跟戴眼镜的女同学结婚,是因为她觉得女同学条件太好了,太有主见了,结了婚肯定不会听她的。”
“那他爸呢?”
“只要不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很大一部分当爹的是不管事的。他们会审时度势的劝弱势的一方服从强势的一方。”
宁安:“……这人也不知道运气是好还是不好,说他运气差吧,他总能找到工作。说他运气好吧,他还一个都保不住。他能找到工作,姐妹们怎么就找不到呢?”
“因为他妈觉得局势太乱了,让二姐和四妹待在家里少出门。”
宁安:“……这要是没有上山下乡,他还能在城里接着找,可惜遇上了这个政策,躲都躲不过去。另一位董知青呢?”
“董知青和他恰好相反。董知青的爹极度重男轻女。她在家里过的也是非人的日子,让她上学是为了提高她的自身条件,以后能找个好人家,多要点彩礼。后来,她爹想把她嫁给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好给她弟弟换个工作,她妈性子软,在家里说不上话,所以,董知青也是高高兴兴下乡的,特别积极,和家里也没有联系。”
宁安:“……”
她琢磨了一下,跟小桔子说:“把你查到的关于安父违法犯罪的证据交给武装部那位,等他行动起来,把证据查实了,你再贴大字报,把安父的所作所为公布于众。再告诉武装部那位,安远之在林庄这儿躲着呢,想报仇就快点来。哦,对了,盯着点安远之,别让他祸害我们林庄的老百姓。”
“好。这些事情交给我,你放心休养身体。”
宁安笑道:“我又没什么事,现在都是装的。”
“装也很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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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雨停了,宁安磨着林母陪她出门溜达。
“娘,我觉得我得锻炼一下身体,每天多走走,说不定以后我就不会再生病了。”
林母被她磨的没办法,只能给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带着她出门了。
雨后的林庄依旧笼罩在水雾之中,空气中都是清新湿润的气息。
林家在村庄的边缘,她们出了村子,沿着村边小路慢慢走着。
林母叮嘱她:“要是累了一定要说,千万不要强撑着。你就算要锻炼,也得一步一步来,一口可吃不成胖子。”
“知道了娘。”
林庄是丘陵地形,道路起起伏伏,不太平整,宁安估摸着原主的情况,走了没一会就开始喊累,要求休息。
林母赶紧放下随身携带的马扎,让她坐下。休息了一会儿,她又起来接着走。就这样走走停停,竟然围着村子转了一圈。
路上遇见几个熟人,看见宁安都还挺稀奇的。
林宁安一变天就生病,这是村里人都知道的事。
看见她这会没事人一样在村里溜达,大家也为林母感到高兴。
“孩子大了,身体就会越来越结实。以后啊,你和栋梁也就能轻松点了。”
栋梁是林父的名字,说这话的是年纪稍微大点的长辈,称呼林父也是直呼其名。
还有大婶跟宁安说:“你这孩子可没少让你爹娘操心,以后可要好好孝顺他们。”
“我知道的,婶子,我一定好好孝顺爹娘。”
宁安笑的眉眼弯弯,因为总是生病而苍白瘦弱的小脸显得格外乖巧,十分惹人怜爱,惹得大家纷纷夸赞,跟林母说:“孩子身体好了,你可算要熬出头喽。”
林母听大家这么说,心里高兴的很。她的女儿要是能身体康健,折寿十年她也愿意的!
一路上,宁安还看到了生产队的集体猪圈,盖的十分规整,猪圈的外墙上刷着养猪宣传口号,里面养了几十头猪,猪圈打扫的干干净净,但是,离得近了,还是能闻到腥臭的味道。
宁安还远远的看见了大队的牛棚,盖的也挺好,比村里有些人家的房子还要好。
俩人回到家的时候,林父正在门口张望,看见她俩回来,就迎了上来,接过了林母手里的马扎,问道:“怎么样?累不累?”
宁安说道:“有一点,不太累。”
林父笑道:“那就好。你自己估摸着情况,千万别累坏了。”
“嗯嗯。知道了。我哥呢?”
“给你抓鱼去了。”
宁安:“……”
晚上,她到底还是喝上了鱼汤。
小桔子在汤里加了培元丹粉,给林家人改善身体。
第二天,天气转晴,生产队照常上工,宁安去学校上课。
林庄学校位于村庄的东北角,知青点就建在附近。
上山下乡政策开始的时候,和兴县政府按人头给大队发了知青补助,每位知青补助200块,这两百块是用来给知青建房子、购置基本的生产生活资料(农具、床、桌子之类)的,直接发给大队。
林庄大队接到知青补助之后,就圈了一块地,专门修建了知青院。
第一批知青来的时候,知青院还没建好,他们先分散到老乡家里住了一段时间,后来才搬了进来。
宁安慢悠悠的走进教室,同学们看见她也很稀奇。通常她一病就是好几天,没好利索之前,是不会到学校来的。
她的同桌杨文明,一个处在变声期的公鸭嗓少年,压低声音、夹着嗓子问她:“你今天怎么就来上学了?好了吗?”
宁安觉得自己的耳朵老遭罪了。
“好了。”
声音有气无力,被杨文明的嗓音刺激到了。
但是杨文明不这么想,他觉得宁安应该是还没好利索,便建议道:“你要是累了就趴着休息,回头我给你补课。”
他同桌就跟泥捏的一样,脆弱的很,他每次跟她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出。
宁安趴在桌子上,说话瓮声瓮气:“谢谢。”
她同桌是个大好人,常年夹着嗓子给原主补课,就跟哄孩子一样,也是不容易。老师大概也是看他脾气好、性格好,人也安静不闹腾,才安排他和原主做同桌的。
宁安在学校乖乖当好学生,上课认真听讲,下课努力复习,大家出去实践的时候,老师就让她在教室里休息。
说真的,宁安松了一口气。不然她也要在农学课的时候跟着老师去拔草施肥,就连数学课,都是出去丈量粪堆的大小。
理论和实践结合的属实过于紧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