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寒你知道吗?”东若笑了笑,她手上还有血,擦在他的眼尾,殷红如胭脂:“你撒谎的样子也格外可爱。”
“不如告诉我你要做什么,让我听听你的计划,说不定我配合一下,你会不会轻松点儿。”
“阿若不会答应,”夏知寒依然是那副让人可怜可爱的模样,只是眼尾的红霞偏偏为他添上了一分妖异:“我要阿若和我走。”
那双斜长的眼睛,琉璃般的光华褪去,终于在此刻透露出他的本色。
这是夏知寒最初的打算,他故意勾起吴亮的怀疑,在他面前露出半隐半现的破绽,让他深究。
便是要利用吴亮那蓬勃的野心,让他将东若从高位拉下,这样,山寨少了一个前大当家也不会是大事。
甚至今日佘银环对他的欺瞒利用,都是夏知寒的故意诱导,他的善良天真,才是最佳诱饵。
夏知寒抬起手揭开东若的面具,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半是恳切半是诱惑:“我想阿若和我一起离开,阿若愿意吗?”
既然她不肯接受招安,不愿臣服于朝廷,那夏知寒便免去她的山匪的身份,助她离开。
东若现在已经从争斗中心分离出来,褪去大当家的光环,她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匪,在人群中离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抽身离去,夏知寒会替她将尾巴打扫干净。
只要东若不死……
“做了那么多,你求的就是这个?”目的纯粹得东若惊讶,天下居然当真有这般单纯的真心,真是……闻所未闻。
夏知寒违背了黑白分明的初心,他才是最愚笨的爱人,徇私枉法想要东若逃离责罚:“我说过,我只要阿若好。”
东若看出夏知寒眼底小心翼翼地试探,全无他口中所说的那般自信流畅。
他是如何悄悄黏补起自己破碎的心,然后将它点起熊熊烈焰,递到自己的手里。
向来热烈的人,竟然有朝一日被另一个人赤忱的爱意灼了一下。
“夏知寒。”东若忽然捧住夏知寒的脸,情难自禁地掠夺走他的呼吸。
怎么就这么乖呢……
她真的……是越来越舍不得了。
“阿若……”夏知寒这下是真的被欺负出了眼泪,他抓住东若背上的衣服,挣扎着想要再问出个一二。
“阿若你不会同意的,是不是?”从东若对峙吴亮,唆使李虎杀掉朝廷的使者。
再或者更早之前,东若纵容斩虬寨壮大,将恨意毫无保留地表露时,夏知寒就已经明白。
“并非我愿不愿意,而是我从始至终都不能抽身。”一吻毕,东若终于稍微冷静了些,她松开夏知寒,在他的耳边低语。
斩虬寨是她的地盘,是她的牢笼,她才是其中唯一的主角。
“什么意思?”夏知寒望着上方,听着耳边东若轻轻的喘息声。
“大……不是……东……”称呼有些别扭,方才吴亮已经昭告山寨,说东若自愿退位让贤。
赶来的喽啰偷偷看了两人一眼,就赶紧低下头:“吴当家有事相商,邀您过去。”
“你看,他们不会放过我。”就如同我不会放过他们。
东若笑着退开,在夏知寒的唇上轻啄了一下:“等我回来,不如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夏知寒犹豫了片刻。
未等他回答,东若已经转身离开。
“你总不能让我到了黄泉,孟婆问我这辈子还放不下谁,我都说不出名字。”声音随风飘过来,夏知寒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发愣。
“夏夫人,佘当家让我禀报您,他已将人安排好。”那喽啰见东若走了,这才上前对着夏知寒恭敬道。
“好,我知道了。”夏知寒垂下眼,眼尾一抹殷红勾勒出三分邪性:“让他仔细些。”
“是。”喽啰慢慢退下,夏知寒慢慢踱入阴影中,素衣随之失去光泽。
东若断了自己的后路,叛友背亲,要与朝廷抗争到底。
夏知寒拉不住她的手,只能成全她的所求。
东若会如计划中一般死去,一切都不会改变,不会……改变。
聚义堂内已经坐了满满当当的人,山寨中有头有脸是头领都聚了过来。
东若迈步走进去,众人见到她下意识地往两侧让开,引起了小小的骚动,但很快就平息下去。
最高处搭着虎皮的座椅依旧空着,吴亮也只虚虚坐在第二把交椅上,面上带着儒雅的微笑。
看见东若来了,他赶紧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到她面前,作势要拉着东若上前:“大当家,您总算来了。”
东若面具下的脸露出一个嗤笑,避开了吴亮的拉扯:“吴当家哪里的话,我今日说了退位便是退位,何必再让我得个出尔反尔的骂名。”
虽然两人已经达成了交易,但是该做给众人看的戏依旧不能少。
吴亮故作沉痛:“大当家,虽然您坚信夏夫人不是卧底,自愿让出当家之位以做担保,但寨中不可无主。”
一句话给众人交代了东若退位的原因,也将夏知寒架到火上,如果东若反悔,夏知寒也绝不会好过。
“如今大敌已至,还请您带领我等抗击敌军。”
“吴头领这是何话?”东若假斥道:“我虽不居寨主之位,但斩虬寨安危亦系我身,我岂有不护持之理。”
“寨中能手这般多,定有服人者可当大位,还请诸位兄弟莫要妄自菲薄。”
既然夏知寒费尽心思要让吴亮坐上这位置,那东若当然要叫他坐稳了。
座下之前不曾站队的人,此刻也开始交头接耳:“什么……夏夫人居然是卧底?”
“大当家……东当家居然还容得下他?还真是情根深种。”
“前几日朝廷已来招安,这……谁做大当家谁可就飞黄腾达了。”
正说着,眼看吴亮一求再求,东若推脱不肯,众人间心思也浮动起来。
金胜的独眼左右一瞥,上前鲁莽道:“若是我说,称论山寨中的英雄豪杰,东当家位首,吴大哥次之。”
“兄长从前也是朝廷官吏,比咱们兄弟多明些事理,仪表堂堂,通今博古,便是第一把交椅也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