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更换马匹,宝马香车继续上路,而经历过厮杀的街道,淋过一场大雨,又恢复了往日平静。
苏越问道:“陛下,您出来多久?”
“约两个时辰。”
四个小时太长,行踪再隐蔽,也会被有心之人猜出行动轨迹,今夜这场刺杀,大概率是临时起意。
“这么久?”苏越算了一下,“从皇宫出来用半个时辰,这剩下的三个半时辰陛下干什么去了?”
“好奇?”景悦之问她。
苏越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家伙不会又……
景悦之放下奏折,“参观一下你修建的后院,然后……看你睡觉。”
苏越:陛下果真有病。
她睡觉有什么好看的。
若是夜里流口水。
她不要面子的吗!
“我听见隔壁屋的小孩做着美梦,喊着吃鸡腿和肉。可惜你做的是噩梦,不是美梦。”
苏越回想夜里的噩梦。
想想就后怕。
她做噩梦,一般皆是预兆。
若京城城破,京城的百姓和扶安寺的孤儿该怎么办,没有见过的人可以昧着良心不管,但暗卫营的兄弟、扶安寺的和尚和小孩、城里医馆酒楼商铺的管事,这些人若是都死了,她心不安。
可不安。
大战爆发时,以她一人之力能护住几个?
提前让他们离开家乡,京城百姓怕是不愿意走,暗卫营的兄弟也走不了,他们有保卫皇室之责。
若是能避免大战,就好了。
至少事在人为,其他随天意。
陛下当街被刺杀,这京城藏了不少心怀叵测的人,不知他们是哪一方的势力,人手多不多?
苏越问景悦之:“今日刺杀,陛下可知道是谁指使?”
刺客全部灭口。
非莽撞之举。
她相信景悦之一定是猜到幕后之人,才下令灭口的。
“十七也猜到了?”
苏越白眼:“我猜到还问你?我又没有遍布京城的消息网,想杀你的人多了,我能猜到才怪!”
就说怼天怼地的御史,景悦之就下令杀了不少,还有追随景德那一批奸佞,那可是景德的死忠粉,景德死了,也想着为其报仇。
还有被景悦之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把火撸下来的酒囊饭袋,虽然人没什么本事,但人家祖上有钱,对于景悦之这个皇帝也是恨在心里。
“喝点茶暖暖身子。”
景悦之亲自动手给自己泡茶,还不忘给苏越也倒上一杯,这让苏越一个做下属的有点尴尬。
苏越想起来时做下属。
想不起来时就做自己。
反正怎么舒服怎么来。苏越来之前也不是没有安分做过下属,奈何时刻装封建时代的古人太难受了,她学的四不像,然后就摆烂不演了。
反正暗卫身份简单,只要景悦之不怀疑她不杀她,是否是一个合格的古人,也没那么要紧。
景悦之喝着茶,说:“这刺客是江南王氏的手笔,去年刚解决江南水患,今年粮食丰收吃饱了撑着,就打起了不怕死的念头。”
“十三殿下?”苏越心里合计,“他不是才十岁嘛,江南王氏是他外戚,王氏当家人是他外祖父,他们并无兵权,杀了你也做不上王位,反而为邻国做了嫁衣,北边匈奴还虎视眈眈呢。”
景悦之:“没有兵权可以借,你猜他们借了谁?”
江南一片与郑国接壤,他们不会和郑国里应外合吧。
这是作死啊。
如今陈国刚休养生息几年,还未平定北边的匈奴,接壤的郑国和齐国皆是国力强盛,一但江南与郑国合谋,齐国再来插一脚,那么陈国将面临被三国瓜分吞食殆尽的局面。
一国对三国。
完败。
苏越下意识想收拾东西,立刻带着大家一起跑的冲动。
景悦之安抚她,道:“别怕,若真有那一日,我会让你全身而退,你本鸾鸢,留在京城,皆是为了陪我,我一死你便可获得自由。”
苏越:你不死我也自由。
不知道哪来的底气如此自恋,觉得我是为了你?
她是眼馋暗卫们的本事。
才不是为了他。
景悦之望着车外的雨帘,“江南王氏撒播谣言,说我并非皇家血脉,得位不正,不知道没有了小十三,盐商王氏,有什么理由往上爬。”
兄弟阋墙大戏。
又是皇家辛秘。
苏越赶紧捂住自己耳朵,这消息不是她能听的,这位陛下精神状态时好时坏,她还打不过夜二呢。
还是装聋比较好。
景悦之觉得好笑,用奏折轻敲苏越的脑袋,“你怕什么,是那人的血脉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我巴不得我不是,也不必收拾这破败江山。”
“不许打我头!”苏越恶狠狠瞪他,她这副身体长相英气,生气时非常凶,有点像别人口中母老虎。
苏越很喜欢这副长相。
以后行走天涯,不会遭人惦记。
“我母亲未进宫前,是萧将军幼子萧衡刚过门的妻子,她入宫三月,便查出怀有身孕,她坚信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萧衡的种,为了守这个秘密,她装疯卖傻,后来装久了,就真的疯了。”
苏越称赞太后的演技。
最高超的演技就是把自己也骗过去,只要她坚信自己疯了,别人才不会怀疑她装疯。
只是装疯有风险。
卖傻需谨慎。
一不小心就真疯了。
“小时候为了保命,我把自己可能是萧衡之子的消息递给萧将军,他派人在冷宫保护我,我这才活了下来。后来想不到成了一个误会,萧将军为了我这个莫须有的血脉,倾尽所有扶我上位,为了我能坐稳陈国江山更是浴血奋战,七年不惧生死保卫陈国。”
苏越:这这这……这么坑?!
小皇帝这也太损了!
用没有实证的血缘关系忽悠萧将军为他卖命。
这是她该听的?
苏越打坐练功,已经神游。
景悦之笑十七这个机灵鬼,都说不会杀人灭口,怎么还不信呢。
“萧将军是劳苦功高,等他回来就封为异姓王,我不会亏待他,你别一脸我做了缺德事的表情,我也没说是他孙子,是他自己会错了意。”
苏越睁开一只眼,“那你是皇子,还是萧氏子弟?”
景悦之沉默一阵。
他笑着说:“我母亲刚进萧家的门没有一个月,就被掳进宫侍寝,我长相随了母亲,并不像谁,说我是谁家的都对,也都不对。”
这事搁在现代,一份亲子鉴定报告就能解决的事,搁古代居然成为一个未解之谜了。
“按我这样的出身,应该归于杂种,萧老将军心里也知道,但他就是赌我是他萧家的种。以后班师回朝,少不了要架空我这个皇帝。”
苏越觉得‘杂种’这词刺耳。
也见不得他毫不在意的自贬。
她说道:“谁血脉纯正啊?三百年前说不定都是一家人呢,你别管你爹是谁,你只要知道你娘是谁就好了,反正这两个爹都不靠谱,不认也罢。”
景悦之眼睛亮亮的,大受鼓舞,他很多让人无法理解的想法,在十七这里总是能得到回应。
就像血脉这事,他就毫不在意。
还会利用血脉谋好处。
景悦之像没有骨头一般,软在苏越的后背上,感觉此刻的安宁,“十七,你我真是心有灵犀。”
苏越后背麻成一片。
她立刻闪身躲开,“你干嘛,一个大男人怎么动不动往女人身上靠?你的厌女症呢?!”
景悦之被这一躲闪,差点撞在车内的软塌上,他受到苏越的谴责,完全没有一个帝王的样子。
反而委屈着一张脸,“十七,我一晚上没睡觉,你背宽敞,让人安心,你让我靠着休息一会儿?”
她背宽成一米五,也不给他靠!
“不给!”
景悦之:“十颗金豆子也不行吗?”
“就是不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