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谁都坏不了。不找谁,那继续做你们本分做的事。”我道。
那喜娘忙不迭点头,屋子人各自忙开。
我不同令仪,无亲在京,非京城人口。因此免去迎亲,吉时一到,盖上盖头后由喜娘搀扶着,出角门,上了花轿。小环为贴身侍女,已微微打扮,陪伴在轿旁。进入长虹林巷,绕长安街一周,停在温府正门。
登时爆竹震天,霹雳啪嗒响彻着。我眼前是一片红色,骄子落稳,盖头的流苏不再晃动。砰砰砰连续三声,落在轿顶,轿门外响起众多宾客喝彩,嘈嘈杂杂,夸赞温冲箭法极好。
爆竹声过大,倌相在轿边连喊数声:“迎新娘下骄咯。”
红轿帘掀开后,阳光照入,把盖头的红色照得温暖,伸进来的是一只略微粗糙的妇人手,我搭上她手出轿,立刻有人把填满五谷杂粮的喜瓶塞到我怀中,在我耳边提醒:“奶奶,您抱紧咯,火盆在前头。”
小环年级尚小,因此搀我的是今早梳头的那位喜娘。盖头蒙着,我的视线所能看见的独脚下一方小天地,火盆里的炭火烧得通红,火焰将熄未熄,在我迈过火盆的同时,喜娘高声道喜:“新人跨火盆,自此万福迎进门!”
“好!!”
“好!!”
鼓掌声与欢笑声不停撞入我耳里,我微微偏头,先是见着小环搓揉的双手,她紧紧跟随在我身边,小声道:“小姐,要下台阶了。”
下过台阶,转角进正堂喜厅,门槛放着马鞍,喜娘再次提醒:“奶奶,前头是马鞍,担心。”
我正了正裙摆,跨过马鞍。喜娘提着气,道得愈加大声:“新人跨喜鞍,从此平平安安。”
掀翻天的叫好声响彻堂内,温府的喜事,哪怕是娶我这样的无亲之人,仍是操办得热闹,亲客满堂。不知这时候大夫人是否平安回到府,正想着,喜娘从我怀里取走喜瓶让小环端着。
我低头看了眼,一双男子的绣金黑靴出现在我的前方,在往上上一些,每一寸皆是大红的喜服,一双骨节分明,饱经风雪的大手垂着。温冲站在我面前,世界忽然变得很安静。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温府大喜!温三爷大喜!”
温家请来的宾客无不鼓掌称好,丫鬟们四散喜果喜堂,还给喜娘倌相们拿来厚厚的红封。哪怕他们要说可惜,也不会在此时说,总要忍耐过拜天地,背后再议论。
拜礼完成后,喜娘递来红绸一头,另外一头在温冲手中。温冲隐在喜服下修长的双腿迈开,一股浅力牵引着我,我攥紧手头红绸,随他出堂往后绕,坐上预备好的四人竹轿。
喜堂外沿路三三两两宾客,嘴里说的不是“敬元兄小登科,大喜大喜”,便是“佳偶天成,实属缘分”。
竹轿咯吱咯吱地响,走过长青堂,忽然停住,一股淡淡的白玉香窜入鼻子,点到即止。闻多爆竹呛人的味道,这股不张扬的香气更显出尘不俗。
“三哥。”温子羡声音清朗,犹如一道能够吹开万花的春风。
隔着温红的盖头,我隐约能看见竹轿斜前方,立着孤傲鹤姿的身影,是他。
“不去吃我和你嫂子的喜酒,跑来这里堵我们,是想带头闹洞房?”温冲说到‘我们’时特意加重了语气。
“不是。”温子羡答得很干脆。
一旁的喜娘笑道:“五爷,今天是闹不成洞房了,您还是往前堂入席吃酒吧。”
大川不似往常嘻嘻哈哈的样子,将手一扬,冷面道:“五爷,您请好。”
竹轿再次行走,响起咯吱咯吱的压迫声,我往下扯扯盖头,彻底遮住自己的视线。那股白玉清香,由浅到浓,再由浓到浅。阳光斜斜洒下,立夏时节,太阳渐渐有些许毒辣,照得红盖头愈加妖艳。
走入柳堤,夹着池水的大风吹来,冷不防拂走我顶上的红盖头。轻盈的盖头如同一片羽毛,卷在半空中,我回头望去,不远处大盛的阳光下,飘落的绿叶中温子羡孤身一个站着,轮廓泛着微光。
两位喜娘忙要去捡盖头,我抬手遮住直射入眼的阳光,抿唇道:“不用捡了,随它去吧。”
“奶奶,盖头要三爷挑起,称心如意才是好寓意,不捡不行啊。”其中一个喜娘跑了几步回头道。
我才要开口,前面的温冲冷冷道:“按她意思办,废什么话。”
两位喜娘又小跑回轿边,竹轿继续前行。没有盖头,阳光显得刺眼,坐在轿上的我放眼看去,满堤岸墨绿色的长柳,鸟鸣燕飞。我盼着早点回到晓翠苑,或许夫人已经回来了。
轿子停在晓翠苑外,喜娘再度拿起红绸,素秋与汪嬷嬷恭候在院中,西厢小院皆是红喜红灯,拨去西厢的两个丫头站在门外,福身齐道:“三爷大喜,三奶奶大喜。奴婢万儿(喜儿)给三爷道喜,给奶奶道喜。”
推门进入,见到的是宛如婴儿手臂粗的一对红烛,周围摆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四大碟,床上铺着鸳鸯红喜万福被,屋里的灯面、窗户皆贴了喜。
“都下去。”温冲转过身,淡淡看了他们一眼。
两位喜娘正翻开被褥,面有困惑,仍是放下绑着红喜结的斧头,遵命出去。我对小环点了点头,她随着喜娘一同出去。
大川遣走门口的万儿和喜儿,调转回来,在门外揖道:“爷,外头还等着您酬宾。”
温冲横了一眼,眼底全是血丝,隐隐透着杀伐之气:“嗯。你去小门候着,有车马到,立刻回报。”
大川应了声,顺手合上房门。
“宫里有消息吗?”进院子那刻,见汪嬷嬷和素秋脸上一丝欢喜没有,我便猜想到了,大夫人还没回府。我和温冲已经如舒贵妃所愿结为夫妇,她还要几时才肯放夫人还家。
温冲将我按在椅上,我愣了愣,他一脸关切,哑声道:“你乖乖坐着等。”
我站起身,慢慢直起腰:“我吃不下,我也等不了了。小门那是厨子行走的门,夫人的马车要是停在那,我这就换身衣裳,我要亲自去接夫人,我要亲眼看见她平安。”
温冲闷嗯一声,问:“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多憔悴?”
我失笑反问他:“那你知道不知道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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