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西陵皇宫。
我跪在床边,双手紧握住慕容飞扬的手,看着她眸光渐散,微笑着道:“你放心去找我母亲,西陵,我会帮你守着。”
“娅儿,我来了。”慕容飞扬向虚空抬了抬手,最终滑落下来,整个大殿立时哭声一片。
我将她的双眼合上,她的唇角还带着笑,这是三年来我第一次见她笑。
犹记得三年前我来到西陵,也是在这里,她接见了我。我一直以为西陵女皇该是那种贵气庄重威严的女人,事实却是一个教科书式忧郁的人,看见她,你几乎要被她忧郁的眼神吸进去,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那日,她愣愣地看了我好久,久到我以为时间停止了转动,然后,她幽魂一般飘落在我面前,冰凉的手触摸着我的脸,眼神透过我看另外一个人,开始神神叨叨碎碎念:“娅儿,你来了。”
“娅儿,这么久没见,你瘦了,是不是草原的食物不合胃口?或者是达奚野对你不好?还是大瀛又进犯草原了?”
“唉,我总劝你不要回去,凡事也不要太较真,你总不听。”
“你看,这个宫殿是按你的意思来设计的,这个国度也是按你喜欢的样子来管理的,要不你就留下来吧。”
……
听了她近一个小时的自说自话,听得我头皮发麻,生无可恋。求救般看向宫女,宫女都垂着头,完全无视我。看向长老,长老们也垂着头,无视我。唯独慕容飞扬后宫唯一的男宠甜甜坐在桌前吃水果,翘着二郎腿,一脸幸灾乐祸地瞧着我,多少让我觉得还有点人间气息。
后来,慕容飞扬把我往一面大镜子前一摁,看看我,又看看镜子,对着镜子道:“娅儿,看她多像你,也是丹凤眼,鼻子很有型,嘴巴也像你,脸型偏瘦了些,以后得喂肥一点……”
听得我浑身发毛,许多天不敢照镜子。
最后,她撑着我的胳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地打量半天,道:“你再不来,我就要亲自去南唐抢人了。”
刚放我回自己宫中,我屁股还没挨着凳子,她又幽灵般出现在我房间,然后又是一个多小时的神神叨叨。
晚上,我把老七老九拉到房间里做伴,连续熬了好几天不敢睡觉。
那一天,是我一生中最为惊悚而记忆深刻的一天!
次日,慕容飞扬又拉着我一通碎碎念,然后毫无隐瞒地告诉我,“我在认识你娘的时候还是男儿身,后来你娘去世,我太想她了,就用秘术换成女儿身,又用五百童男五百童女做药引变成记忆中你母亲的样子,可是,看见你,我才发现我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像她。也好,她那么美,不是谁可以模仿的。”
我被她的话震得三观尽毁,四肢无力,五感全失,六神无主,七上八下,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国度?皇帝是变性人,后宫只一人,糙老爷们居然叫“甜甜”,大臣全是女人,还十天半月不上朝,主事的人叫长老,地位仅在女皇之下的叫国师,还是一秃驴,领着长老们修习神秘的巫术。平日里大事小事都用巫术占卜,连老百姓下地种田都要卜一卜。我一开始以为穿越回了高科技时代,下一刻又觉得被打回到了原始社会。
慕容飞扬道:“西陵以巫术立国,历代皇帝都短命,最多活不过五十岁,因为谁都不可能受得住秘术的诱惑。上天是公平的,它不会偏爱任何人,我用秘术换了性别,伤了一千童男童女性命,必然要受到惩罚,所以,我活不过四十岁,所以,我急着要你来西陵。”
“放心,西陵民风淳朴,治理起来不需要太伤神。你在南唐的事我都知道,依你的能力,你可以把西陵治理得很好。”
“再过三年我就四十岁了,我清楚自己熬不过去的,我也不想熬过去。二十二年了,我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宫殿里等了你娘二十二年!”
“爱上她那年,我十五岁,还是个懵懂少年。初见,只觉得她美。再见,爱已入骨髓。这一生,我与她相处不过一个月,剩下的日子都在思念和等待。”
“我没想过当王,可二十年前她殉国的噩耗传来,我就有了对权力的欲望。若我早两年把西陵握在手里,便不会让她枉死。”
“你看,这宫中挂满了她的画像,姿态都差不多,相处太短,都不知道她还有哪些姿态。不过,就是干坐着,她也是极美的。”
“你跟她的脾气很像,潇洒得让人羡慕,倔强到令人心痛。孩子,但愿你的倔强不会成为伤害你自己的利刃!”
……
三年来,习惯了她每日在我耳边絮絮叨叨,一遍遍说着她与和娅公主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说到底,这人就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统共见过两回却爱到魔怔,舍弃性别舍弃自我,日日浸淫在阴郁孤寂中。明明知道她再不可能来,却二十五年如一日地守着一个国,等着一个人,空着一座宫殿,坚守一颗心!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生死算什么?如此苍白的守望才是最绝望的爱!
我一直笑他爱得太疯癫,如今落下的泪却是发自肺腑的心疼。二十五年啊,一个人最美好的时光都在等待里蹉跎了,她的一生实在太苦太悲凉,遇上和娅公主的那一刻便是悲剧的开始。
来生,宁愿你不再爱,也不要再等待!
按习俗慕容飞扬应该悬葬,既把棺木悬在极为陡峭的断崖,可是她遗言里交代要把自己的躯壳焚烧,骨灰撒在西陵大地。她说,她这一生为爱而活,愧对子民,希望死后化为尘土,保佑西陵百姓再不受饥荒之苦。
或许慕容飞扬的诚心感动了上苍,历时三年之久,原本我已不抱希望的野生雄性不育水稻突然就找到了,朝堂上下无不欢欣鼓舞。
西陵国土面积虽然是四个国家中最小的,却是人均土地面积最大的一国,因为人口只有两百多万,而南唐长平城就有一百多万人口,东阳丰都更是有两百来万人之多,如此一对比,西陵可真算是人口稀少了。
粮食直接决定了人口基数和质量,西陵地处偏僻,有一半的国土都是无人居住的原始森林,还有很多沼泽,能利用的土地本就有限,然而这有限的土地里的粮食产量也非常低。别的国家一亩地平均产量是一旦左右,也就是二百四十斤左右,这里却是一百五十斤不到,所以西陵百姓最大的问题也是最急迫的问题就是粮食问题。
初到这里,得知情况的我脑子一热,居然异想天开的想要研究杂交水稻。之前就说过,我的知识涉猎很广,但都不精,曾经在生物课上大体了解过杂交水稻的原理,也知道在十八世纪中期日本有人找到过野生的雄性不育系水稻,可最终结果是没有把杂交水稻研究出来,直到二十世纪中国的袁隆平院士才研究成功。
然而,当老农和长老们找到雄性不育系水稻后,我还是有了希望。如今西陵的一半粮食需求都是林氏商行从其他各国高价买来的,为了体恤百姓,又低价在西陵售卖,以至于影响了林氏商行的全盘,时常出现资金链断裂的情况,真正的经商天才张佩佩本尊出马,也是常常拆东墙补西墙,弄得很是狼狈。可见,这并非长久之计。
“臭和尚,你这一身脂粉味,不会又是从飞花楼回来的吧?”我正在静室练功,和尚推门而入,旁若无人地坐在石桌前斟茶喝,身上浓烈的香味让我忍不住皱眉。
和尚单手立掌念了声佛,“姑娘们厚爱,贫僧若推辞,佛主也要责怪。”
我啐了他一口,继续闭目练功。自从认识他,我才知道“不要脸”三个字是怎么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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