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过去了,梁荆宜所担心的整顿,并没有如期出现。
甚至连五个被拉到前面,出尽洋相的九八年兵,也只是在当晚点名时,被连长马斌正作为一个“特殊的小团体”,给了口头严重警告。
一切都朝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良性方向发展,好像那天的不愉快,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二十日上午八点,团里召开共同课目开训动员暨表彰大会。
由于上台领奖的单位和个人比较多,团里需要提前进行彩排,所以指导员范平礼、二排长钭星宇和六班的蒋古日三人,是比大部队提前一个小时到达团俱乐部的。
共同课目对于老兵们而言,没有一点新鲜感,因为所有的训练内容,都是重复以前所学过的。
虽然主席台上坐着的团长和政委在作动员时,表情是严肃的、是认真的,动员的口号也是给力的,但是底下坐着的人,能听入耳的,估计寥寥无几。
都是老兵了,对于这种新瓶装旧酒千篇一律的动员大会,已然提不起多大的兴趣。
还有很多人打起了瞌睡,但是团机关负责巡逻检查的参谋和干事们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强强联手逮了不少“瞌睡虫”,并让其站着亮相,接受丢人现眼的处罚。
一连被逮的人不多,才两个,一个是侦察班的郑建平,另外一个是驾驶班的唐大兵。
要命的这两位大侠,都是九八年兵,上次出的那档子事,虽然表面上看,算是平息了,但连队领导和九七年兵是不是真的放下了,还打个问号。
这都是些什么人嘛!这不是给人把柄抓吗?梁荆宜对九八年兵这个群体,不免感到忧心仲仲,毕竟九八年兵在连队处于绝对弱势,一旦有事,他们会因分分钟顶不住,而垮掉的。
枯燥无味的动员大会在热烈地掌声中结束,接着便是表彰大会。
表彰的单位和个人,分为两个批次。
先是表彰在“年度工作总结”中,表现突出的单位和个人,后是表彰参加“HG军用光缆施工”中表现突出的个人。
一连在九八年度,可以说是硕果累累。
在第一个批次中,指导员连续两次登上领奖台,他第一次领的是“先进连队”,第二次领的是“先进党支部”。
看到他意气风发地在台上晃来晃去的,梁荆宜觉得他比团长和政委还有面子。
政委在颁奖时,还特意表扬榴炮一连,他说,这个连队是整个炮兵团里面,唯一一个能做到“文武兼备”的连队。
政委并不是要故意拔高一连,而是一连确确实实在九八年,干出了有目共睹的成绩。
实弹射击中,一连是全营三个连队里,炮打得最准的连队;参加“XX七号演习”时,一连构筑的射击掩体,又得到了军长的表扬,如果是在战时,军长的手一抖,搞不好会当场给一连记大功一次......
钭星宇上台领的“集体三等功”,这个是奖给炮二排的,也算是对他当排长一年来工作的肯定。
第二个批次的表彰,主要是针对个人,上台领奖的三个人,全部记的是三等功。
蒋古日的三等功奖章,是由周团长亲自给他戴上的。
团长也是有始有终,送佛送到西。
当初在光缆施工的现场,是他看到了在污水里排除堵塞物的蒋古日,也正是因为他的一句话,才有了蒋古日的三等功,如今,又是他亲手颁奖。
等周团长给他戴好了闪着金光的三等功奖章,两人相互敬礼握手后,蒋古日面朝观众席,由于高兴过头,抬手敬礼过猛,大檐帽都被中指给戳掉了。
他在地上捡大檐帽的滑稽动作,给本就欢快的氛围,又增加了一些特别的佐料。
虽然参加“HG军用光缆施工”表彰的人少,但是他们获奖的份量重,比起那些所谓的团嘉奖,还有优秀个人之类,这可是三等功啊,甩它们几条街都不止。
别人当兵十几年,都得不到的荣誉,被他们三个人在二十天之内,咬咬牙就得到了。
让人看了既替他们感到高兴,又眼馋得要命。
团政治处主任还给他们三人作了简短的事迹介绍。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光辉事迹,参加光缆施工,无非就是每天比别人多挖几米沟啊,多放几米线啊,轻伤不下火线之类的。
之前团长和政委作的动员,梁荆宜没有认真听,可政治处主任在讲的时候,他却一本正经认真地听了。
他是想听听,自己辛苦给蒋古日写的那些事迹,到底有没有派上用场。
结果大失所望,主任讲的似乎就不是他写上去的那些。
看来排长那天对我说的,“这只是一个形式”,他没有骗我。
而我呢,却把它太当作一回事了。
从团里领了三等功回来,蒋古日就迫不及待地找班副王勇学借了一副下士军衔,给自己挂上了。
那副挂了个把月的上等兵军衔,他说再也不想看到它。
他的做法也无可厚非,毕竟那些前人们都是这么干的,立了三等功,自个把军衔,调高一级。
当然了,宗儒麟除外。
用刘强富的原话说,宗儒麟不给军衔自动升级,那是做了长远打算的。
下午在菜地搞生产,蒋古日买了烟到处洒。
不仅是一连的烟民有福利,营直的、二连的、三连的只要有人过来要,他都大方得很,一副土财主的德行。
能这么大方慷慨地洒烟,一是因为高兴,立了三等功,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觉得这么做值得;二是买的烟是沉香,零售一包两块五,他买一条只要二十三块五。
所以两百根拿在手里,底气足,数量绝对够,只要有人要,绝对不小气。
挂了下士军衔,他说话的口气也变狂了。
之前喊别班的九七年兵都是“老同志”,如今自个级别提升了,便也直呼其名,甚至对有些班副,亦是如此。
他还和同年兵拉仇恨,闲得蛋疼找修福立说,要是我写了入党申请书,也许就没你什么鸟事了。
二班长宗儒麟见他这么个嚣张样,赶紧把他拉到一边,狠狠地教训了一番。
自己带出来的新兵,肯定知道是什么人模狗样的底细,作为老班长岂能看着他在危险的钢丝上,不知所谓的跳舞。
蒋古日已经被“三等功”冲昏了头,他的想法很简单:我今年就要退伍了,又是连队的有功之臣,别说是九七年兵,就是连队干部,我也爱甩不甩的。
书上说了,“嚣张不可怕,就怕嚣张的人,他还有文化”。
可蒋古日偏偏没文化,所以他所表现出来的嚣张,在其他人的眼里,就是弱智。新兵连期间排长给他买的《新华字典》,自从下了老兵连后,他几乎都没看上一眼,以前是认识的字不到一箩筐,如今还是原地踏步一二一。
“让他飘吧,总有一天他会吃亏的。”这是宗儒麟私底下对梁荆宜和陈进文说的。
新兵二班带的四个兵,目前最不让他省心的,也只有这个肩膀上扛着下士军衔的第二年兵了。
钭星宇对蒋古日的这种行为,也没有提出严厉批评,仿佛他默认了一样。
仅凭直觉,梁荆宜相信事情绝对不会那么简单,而且这种念头,存在他的脑子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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