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在庭院里修剪着几株花草,说是修剪,也只是随心所欲的把看不顺眼的枝叶剪掉,连浇水都显得那么漫不经心。“母亲。”“讲。”“人清理的差不多了,韦氏和安乐的尸体被李隆基丢在了街头,几个曾经追随过韦氏的人也被当街斩首,崔日用带兵除掉了韦氏的所有族人。”
水滴落在叶子上,发出滴答的声响。“没想到那小子还挺狠,朝里怎么说?”“有人提出让相王辅政,还有人夸赞李隆基和母亲,还是那几套说辞,母亲应该比我明白。”“是李隆基的人吧?”“正是,那刘幽求屡次三番提出让相王辅政方可安定天下人心,且有意维护李隆基在大臣们心中的形象。”
“这小子,野心可真不小,又是让大臣替自己说话,又是立功拉拢人心,连我都差点被他蒙骗过去。”“我也觉得他的目的不单纯,好在相王并没有应那些人的话,反而一再推辞,劝小皇帝选拔新的人才尽快补上六部的缺。相王还建议小皇帝颁布大赦天下诏,以稳定民心。”“相王真的推辞了吗?”“是,我担心相王会对您有所怨恨。”
“不必担心。”太平拿过清荷给的手巾擦了擦手上的水,说道,“哥哥需要担心的是他的儿子们,他的三儿子才是他现在心中的忌讳,父子间的隔阂可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太平转过身看向自己的儿子,对他说:“这段时间你做的很好,辛苦你了,崇简他还是那样吗?”原来是问起了自己的兄弟,薛崇训回头看了一眼和仆人们攀谈的弟弟崇简,答道:“崇简似乎很反对母亲参政的事,偶然和他谈起朝堂上的事情,他很抵触,总说外戚干政下场不会好的。不过和他谈起经商之道,又像流水般娓娓道来。”“既然他不愿那也就不逼迫他了,想去经商就让他去吧。”崇简好似发现了两人的目光,简单结束自己和仆人的对话后快步走到母亲和哥哥面前,“母亲,兄长。”
看到自己的儿子,太平格外开心,连笑容都是那么温柔。“听崇训说你在经商上已小有心得,可否说给我听听?”崇简似乎不想回答这样话题,就像崇训说的,心有抵触:“母亲别再假惺惺的关心我了,我们两兄弟不过是您的棋子罢了,您妄图干预朝政,本来就有失礼法。希望您就此收手,不要牵连无辜的人,崇月还小,我不想她变得和您一样。”
太平被儿子这般顶撞,毫不气恼,反倒是崇训出手拉住了他:“崇简?”“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还是兄长你去办吧。”说完撒开崇训的手离去了,而崇训又想追上去,缺被太平制止了。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太平似有感触:“罢了,他想过自由的日子就让他去吧,家里的事就拜托你了。”“知道。”
“你多带些钱和人,在长安城周围寻一块好地方,把婉儿葬了吧。若她不死,必能为我所用。可惜那份诏书还是没能保住她的命。李三郎啊李三郎,是本公主小瞧你了。”
又是一夜过去。
太平为今天的到来可是做足了准备,一方面不停联络大臣为自己说话,另一方面又不断向朝廷施加压力,让他们在小皇帝和相王两人之间做抉择,极具威严的出现在少帝面前。“我知道近日宫中事故频发,皇帝一定是力不从心吧。”李重茂早就听说过这位姑姑的厉害,在她面前一点皇帝的尊严都没有,不自觉的害怕和发抖,“有几位大臣协助着朕,朕还能应付,相王提出选拔宰相,朕也下旨让吏部去办了。”
太平坐到少帝另一侧,打发走了宫女和宦官,想要在语言上给少帝施压,因此语气也变得刻薄起来:“那皇帝知道自己的位子是怎么来的吗?”李重茂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答道:“是父皇传位给朕的,母后又扶立朕登基,说我是父皇的希望,是大唐的君王。传位给朕是盼望朕做一个爱民的好皇帝。”这样的话,谁听了都会觉得可笑,更何况太平,“可真是一位好母亲,而你的母亲却毒杀了你的父亲,这一点,皇帝自己可清楚?”李重茂的头压的更低了,看不清他的表情是害怕还是恐慌。
“昨日,相王在朝上说了,母后为了皇位杀害父皇,而我也是母后控制的傀儡。我和安乐不一样,我的生死对于母后来说无关痛痒,也正因为我是父皇的活着的儿子,才能被母后所用。”“皇位是你母后给的,而她三日前就死在临淄王刀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这个皇位本身就不属于你,从她杀死你父皇的那一刻起,从她决定扶立你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失去了你所拥有的。”李重茂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抬起头看着太平,“可那是父皇的遗诏啊!立我为太子,皇叔会辅政的,那遗诏我是见过的!”
太平突然大笑起来,站起身走到李重茂面前俯下身告诉他:“哈哈哈哈,遗诏?那遗诏是假的!是你母后为了让你做太子,让死去的上官昭仪起草的假遗诏,而我就是那个提议相王辅政的人,孩子,明白了吗?”“假的...假的。”李重茂一直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饱受煎熬又连遭打击的他被迫接受了这个事实。
“如何?孩子,做好让出皇位的准备了吗?”
“...”李重茂默不作声。
“无妨,你只需知道这个皇位不再属于你的就够了。只要你肯让出皇位给相王,事后我会求相王让你去小州小县做个亲王,永世不得入京。若你执迷不悟,休怪我不客气,好自为之吧。”撂下这些话后,太平拂袖离去。
李重茂一人呆坐在紫宸殿中,不断回想着太平说过的话。
“遗诏是假的。”
“是你母亲下毒杀了你父亲。”
“皇位不属于你!”
倍感折磨的李重茂终于在这一刻崩溃,“啊啊啊!为什么!”“原来是母后毒死了父皇吗?所以她才一点也不伤心,安乐才会那么傲慢吗?”“我是不是也难逃一死?”,整个人像疯了一样,推倒了灯,摔碎茶杯,还取下了自己的发冠扔到一边,肆意的怒吼以宣泄心中的怨气和不肝。而周围的人都抱着冷眼旁观的态度,也不上前劝阻,任凭李重茂把殿内搅个天翻地覆。
用完了所有的力气,李重茂一头跪倒在地上,死死的抓住自己的衣服,气的发抖。披头散发的,也不在乎自己的形象和尊严了。沉思良久,叫来了宦官。“把这收拾了吧。”说完撑着地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走了。
李旦本想推脱掉这些责任的,谁成想责任没推掉,倒是引得一大堆人聚集在了自己宅里。这些人统统挤在厅堂里,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朝堂之事,例如“皇帝年幼,请相王摒弃前嫌,出面辅政!”“韦氏死了,遗诏也是假的,皇位上的人本就不算数,谁能比相王更有资格做皇帝?”“先帝不还有个儿子吗,被贬去地方的那个。”“葛将军当夜发兵时就说了,拥戴相王为帝。”很快这堆人就相王应该辅政还是称帝斗起嘴来,支持辅政的人不多,赞同登基的人也不少,双方争执不下。
而李旦被这些人吵的是头昏脑胀,坐在椅子上,无奈的捶着桌子。奈何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彻底激怒了他,对着这些人大喊道:“吵够了吗?吵够了就出去!”众人齐齐低下头,说道:“请相王赎罪。”李旦抬起头看着这些人们,问:“你们这些人到底是来解决问题的还是来争吵的,本王已经告诉过你们了,本王不会趁人之危的,既然重茂已经当了皇帝那他就是皇帝。你们这些做臣子的,别跑到本王这来念叨啊。”
“相王您为何总是推辞?您有实力有威望,再加上有我们这些大臣们的支持,您还在犹豫什么?您可能不能白费临淄王的努力呀。临淄王也希望您登基,好主持大局。”刘幽求问道。相王渐渐注意起这个三番五次劝自己登基的人,昨日就是这个声音在背后提起自己的儿子,原来是他,刘幽求,这个人,李旦记下了。
正因为刘幽求的极力推荐,使得李旦对他和李隆基心生反感,对他说:“好了,本王不想说第二遍,既然事情已经交给了吏部,那就按照吏部的规矩来吧。”又对其他人说,“好了,诸位辛苦了,请吧。”说完起身离开。刘幽求还不死心,继续劝相王:“相王,等等!天下的百姓需要您,您不能坐视不理啊!”这下彻底激怒了李旦,李旦停下脚步回过头怒视着刘幽求,并斥责他:“休要在此放肆,本王的忍耐是有限的,你几次三番提起隆基,是为何意?这不得不让本王认为你们有结党营私的嫌疑了。”
刘幽求这才意识到自己对主子李隆基的过分维护已经让李旦不悦,所有人都注视着刘幽求,刘幽求站在原地犹如芒刺在背,如坐针毡,不敢回答。僵持几秒后,头顶传来李旦的声音,“下次再见本王时,记得收起你的野心。”见相王离去,其他人也慢慢离开,有些和刘幽求相识的人,上前问他:“刘大人,咱们走吧。”刘幽求的心神这才从恐慌中抽出来,刘幽求拍了拍自己胸口,大喘了一口气,对旁人说:“行,咱们,走吧。”
得知刘幽求激怒父亲的李隆基,也陷入了焦虑,“我不是说了让你劝谏的时候委婉点吗,居然当着那么多大臣的面激怒父亲,父亲本就对我心存芥蒂,多亏你帮忙,让父亲登基又遥遥无期了。”刘幽求也明白自己捅了篓子,再三向李隆基保证,“公子放心,我一定会办成这件事,明日上朝前,我会找些人为公子说话的。”“当务之急是劝父亲登基,不是为我说话,父亲平生最恨结党之人。”刘幽求这才领悟到自己的过错,“是我心急了,我原以为相王会接受大家的拥戴,没想到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
“我也琢磨不透父亲的心思,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地位,大好的机会在眼前竟不接受。”李隆基也十分苦恼,“父亲迟迟不肯登基,我也...”话说到一半李隆基停住了,想了想没把后半句说出来。“公子放宽心,相王登基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但愿如此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又到了上朝的时刻,今天在大臣的队伍中,不仅有相王李旦,还有太平公主,两位以极高的威严震慑着整个太极殿。李重茂坐在龙椅上,两眼无神,面容失色,丝毫看不出年轻人该有的活力和精神。而太平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让李重茂亲口说出禅让皇位给皇叔李旦,从进殿的那一刻就一直用冷厉的目光注视着李重茂。
没等刘幽求以及他联合好的几个大臣开口,李重茂主动提起想让位给皇叔李旦,平缓的说道:“朕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将皇位禅让给皇叔。自登基以来,国家出了不少事,朕不忍心看国家毁在自己手里。”殿下的太平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整个皇族中,数皇叔资历最老,希望皇叔接替自己成为新一任皇帝,拯救国家于水火之中。除此之外,朕希望把韦氏和李裹儿还有上官婉儿的尸首重新安葬。”
太平等的就是这一刻,立马对群臣说:“皇帝要把皇位让给相王,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为了国家安定。”而刘幽求早就在太平的授意下写好了一份传位诏书,这时就由他将这份诏书在众人面前宣读。宣读的内容始终围绕传位相王进行,让李重茂没想到的是太平的动作会这么迅速,连诏书都帮自己准备好了。待刘幽求宣读完诏书,李重茂的内心如释重负,心想这样一来就不会再是他们的眼中钉了。
可事发突然,李重茂不知如何回应,所有人都注视着他。而太平在殿下早已等的不耐烦了,她撩开裙边走上台阶来到李重茂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既然决定让位,诏书也念完了,这个位置就不再是你的了。”李重茂抬起头看着这个女人,害怕的不敢回应。就在下一秒领子手臂就被太平牢牢的抓住,顺手将他从龙椅上拉起来,直到将他拉到台阶下才松手,失去重心的李重茂摔倒在地,太平的行为让殿内所有人都惊呆了。
太平回头看了眼空空的龙椅,又走到李旦面前牵起了他的手,“太平!你这是做什么!”李旦急忙追问。太平看了他,答道:“做臣子该做的事!”说罢拉着相王走上台阶到龙椅前,推倒在龙椅上。“太平!”太平笑了笑,转身下殿回到自己当初站的地方,然后恭恭敬敬的跪下,三呼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们见太平跪下了,他们也赶紧跪下向新皇帝致以敬意。李重茂笑着流下了眼泪,并且在大臣们喊完万岁后,自己摘下头顶金色的发冠同样对着李旦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天是六月二十四日,大唐迎来了它的新一任皇帝,唐睿宗——李旦。
坐上了龙椅的李旦,看着殿下久跪不起的李重茂,心里是五味杂陈,这个时候要想再推让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李旦只好接受这个皇位了。“唉,重茂,先起来吧。”李重茂仍低着头,小声回答:“臣,不敢。”“这是为何?”太平急忙出来打圆场,说:“重茂受韦氏牵连实属不易,不如皇兄封他个亲王吧,也好让他安度余生。”李旦看了看太平,觉得她的提议不错,连忙答应下来:“好好,那就复封重茂为温王吧,迁居别院,之前伺候的人也一并跟着吧。”李重茂含着泪对着李旦又是拜了三拜,“多谢圣上开恩!”又转向太平:“多谢太平公主!”说完便退下了。
目送李重茂离开后,又望向群臣,李旦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对着大臣们发问:“刘幽求何在?”从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来,答:“臣在。”“刘幽求劝谏有功,即日起,擢拜中书舍人,封徐国公。”刘幽求激动的热泪盈眶,拿着笏板的受手一直颤抖:“臣,领旨谢恩!”
“钟绍京何在!”李旦又问了。“臣在。”“你在诛杀反贼的这次行动中,也为国家立下了汗马功劳,即日起,擢拜中书令,封越国公,赏赐的事朕会安排下去的。”“谢圣上!”李旦把这些参与过太平李隆基计划的人多多少少都给加官进爵了,尤其是妹妹太平公主,给的赏赐更是无人能及——赐实封万户,其子薛崇训、薛崇简进封亲王。太平又一次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唯独有一个人不在李旦的赏赐之列中,这次行动的领导者——李隆基。正是因为儿子的这次暗中行动,再加上个别大臣的极力举荐不得不使李旦对李隆基心生间嫌隙。刘幽求也是个“人才”,见皇帝给自己封了官进了爵,顿时安静下来了,在朝上也不在提李隆基有功的事了,自己上次得罪了李旦,如今李旦不计前嫌给自己这么大的官,到手的乌纱帽,怎么可能再让它溜走呢,遂也不作声。见和李隆基走的近的刘幽求不说话,其他人自然不敢多口舌。
明眼人都看得出李旦对李隆基抱有猜忌,但没人敢提,不过有些正直的大臣,出于为国家考虑,主动向李旦建议立太子。不过提议一出,立马就被李旦否决了,“关于立谁为太子,朕会仔细考虑的,关乎国家的大事不可草率决定。”暂时堵住了这些大臣的嘴,同时也提醒了李旦,李隆基有意争位。
夜晚的紫宸殿格外冷清,除了几个值夜的宫女和宦官,就剩李旦和一堆没有处理的公文了。这些公文都是韦氏死后积攒下来的,李重茂又不懂朝政,便一直积攒在这。虽然李旦做这皇帝是心不甘情不愿,但仍是着手开始处理公务。“圣上,太平公主到了。”宫女小声说道。“请她进来吧,其他人都下去。”“是。”随即宫女给换上了一盏稍明亮的灯。
“哥哥,看来你这么快就适应新身份了。”太平说完很自然的坐到李旦旁边。李旦放下笔,饮了一口茶,说:“整件事都是你和隆基谋划的吗?”太平听李旦的语气好像有些苦恼,紧皱的眉头也验证了她的猜想,随手拿起一份公文看了起来,答道:“如果你是指杀韦氏这件事,是我策划的,可事前找到我要我出手的人是李隆基。如果是白天在太极殿,是我一个人做的,那皇位本就不属于他,韦氏已经死了,那么她所做出的一切决策,都不算数。况且文官武将都支持你,我也是顺水推舟而已。”
“是隆基先找到你的?”太平的回答令李旦不敢相信,不过他很快就接受了妹妹的说辞,“本以为你是不想受制于韦氏而先下手的无奈之举。”“哥哥你何必装糊涂呢,其实你的心里很清楚,找我来只是为了确实事实罢了。哥哥你放心好了,先不谈别人,妹妹我是绝对支持你的。”
“你一直在我身边,我的心性你比谁都清楚。当年登基后,母亲重重威压,为了自保我不得不退位。这十五年我是活的胆战心惊,而你从出生起就被母亲视为掌上明珠,锦衣玉食,尽享荣华。好不容易熬到做亲王了,生活安定下来了,韦氏又做起了她的白日梦。”
李旦谈起旧事心里是无限心酸。“那你考虑过这大唐江山吗,丢一次还要再丢第二次吗?当年母亲是有你和显哥哥,可韦氏呢?把那孩子攥在手心恨不得杀了他,连那孩子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被立为皇帝,一个毫无作为的公主竟整天叫嚣着做皇太女!”
两人的情绪逐渐暴躁,离爆炸只差一点火星。
“韦氏已经死了,那孩子可以继续做他的皇帝,多几位贤臣辅佐,国家依然能回到正轨,继续发展。我就能继续安心做我的亲王,你继续当你的镇国公主,不是吗?”
“大臣?宗楚客之流吗,可惜了,他们也死了。不仅大臣,天下人都支持你,这是形势所决定的。比起其他人,我是真心期望你能够治理好国家,我会帮你的。妨碍你的人,我来杀,阻挠你的事,我来做,我绝不允许他人觊觎大唐江山!接受现实吧哥哥,即便心中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你不也还是在处理这些公文吗?说明你的内心还是渴望权力的。”
李旦冷笑一声:“权力吗?夜深了,就在宫里休息吧,回府还得在马车上颠簸。”“哥哥有心了。”李旦召来了宫女,让宫女收拾出一处院子给太平休息,自己则继续处理着公文。
一连几天,李旦都没有要立太子的意图,看起来李旦本人并不着急。就算几个儿子都站在朝堂上,假意互相举荐对方,李旦也只当在看戏,任何一方的请求都未答应。
比起父亲的不明态度,天气倒是格外晴朗。李隆基和大哥李成器约定在长安城外的一处小酒馆相聚,这里远离闹市,少有人过往,还能闻到浓浓的酒香,是个休闲的好去处。院中还有酒馆主人散养的鸡鸭,写有酒字的旗子随风摇摆,烟囱中有炊烟升起。
酒馆旁用篱笆圈出的地栽种着些青菜,老板娘正拖着个装满酒糟的竹筐,她挽好袖子舀起一瓢酒糟倒在土里,又用小铲刨些土把酒糟盖住,如此反复。再次走回酒馆时竹筐已经空了,而她手里又多出几把从地里刚摘的蔬菜。
不过两刻钟,几个下酒小菜就摆在李隆基面前,老板顺道端上一坛好酒和两个土碗以及两双筷子,说:“公子慢用。”“多谢。”说完从袖子里拿出钱付给老板,老板收了钱进了酒馆。李成器在酒馆的不远处,远望着这里,再三确认是弟弟描述的地方后才大步往前走,终于在靠窗的地方瞧见了弟弟。
李隆基也从窗户看到了自己的大哥,立马站起来毕恭毕敬的把大哥迎到位子上。“三弟来的早啊。”李成器说着。“点了几个可口的小菜,希望会合大哥的口味。”李成器笑了起来:“哈哈哈。”看了看桌上的菜,“这些菜刚刚好,来,倒酒。”李隆基熟练的拿起酒坛往大哥的碗里倒酒,再给自己倒。两人一口酒一口菜,相谈甚欢。
两人从生活谈到文学,从文学谈到政治,既然谈到政治,就不得不提如今的形势了。“我清楚三弟约我见面的意图,而我也想尽我所能解决这些事,这也是我答应赴约的理由,好让我们兄弟间不再互相猜忌。我们兄弟几个在兴庆坊住了多少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若因为争当太子而断了兄弟情谊,那就是得不偿失了。”大哥这番话让李隆基感到疑惑,怀疑的表情也写在他的脸上,“我总以为父皇久久不选太子,是因为心里已经敲定了人选,而这个人选非大哥莫属。”
“换作是我,我绝没有你那样的胆略和勇气,尤其是面对姑姑那样心思深沉的人。是你从韦氏手里夺回了江山,为国家建功立业,太子就该你做,明日朝会我会向父亲提议立你为太子。望你能担起太子的责任,不要让我这个做大哥的失望,但愿父皇不要怪罪我才好。”
本以为是大哥争不过自己故意说出这些“肺腑之言”,可在次日的朝堂上,李隆基才真正相信大哥的话,相信大哥是诚心相让的。“请父皇立隆基为皇太子。”李成器说道。看长子语气如此诚恳,李旦又有些犹豫了,正好几兄弟都在殿上,不如借此试探试探李隆基,便问道:“朕一直有立你为太子的打算,可朕担心你无法胜任,因此未能决定下来,你为何劝朕立隆基为太子呢?”
这时就有大臣进言道:“长幼有别,自古以来皇帝立太子皆立嫡长子,宋王为人谦卑有礼,正直而朴重,是太子的不二人选。若立他人为太子,恐怕不合规矩,还请皇帝三思。”事实上大臣的话并没有错,见此情形,李隆基也向父亲进言还是立大哥。“国家安先嫡长,国家危先有功,请圣上一定立隆基为太子!”
见大儿子态度如此坚决,李旦终于敲定了人选,说道:“如此,便立隆基为皇太子,即日起入主东宫,行太子权益,册封礼就交由礼部去办吧。”“谢父皇!”
这天的天气和昨天相比有不同了,乌云笼罩着天空,雨水随时都会倾泻下来。大风把树叶吹的哗啦的响,树叶满地都是,连花瓣都吹散了许多。风裹挟着树叶花瓣在地上起舞,树叶的沙沙声夹杂着几声蝉叫,实在是扰人清静。下人们正拿着竹竿敲打着树干,想要把树上的蝉打下来,太平看了看天上渐渐飘动的乌云,还有这阵阵大风,对下人们说道:“大家都歇一歇吧,看这天气,不久会有一场大雨。这些树叶一会儿再扫吧。”听太平这样说,大家都放下了袖子收起了竹竿和扫帚下去休息。
太平站在院前,任凭风吹动她的长裙,“母亲,新太子入主东宫了吧?”“没错,一切都如母亲所料,李成器主动提出让皇帝放弃自己改立李隆基为太子,先前有人反对,不过在李成器极力劝谏下,皇帝也妥协了。”“不必担心,即使他当上太子,父子间的隔阂依旧存在,哥哥也不会完全信任他。掌权的仍是我们。”
轰隆一声,一道雷落下,暴雨接连不断的从天上倾泻下来,打在树枝上,落叶上,滴滴答答的。雨势越来愈大,空气中夹杂着泥土的味道,直到雾气都模糊了远处的建筑和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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