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家,祁循就待在房里,握着那颗玄珠发呆。
她活着,她真的活着!
加冠之后,便请皇伯父赐婚,决不能够再错过。这样之前欠她的,都能够好好补偿。
若是普通人的冠礼也就罢了,可他是平郡王,皇帝的亲侄子。他的冠礼要在皇家的宗庙中举行,还有百官观礼,皇帝亲自主持。他清楚这不仅仅是荣耀,也是压力,是枷锁,这是他用八年时间换来的。
日期一定,礼部就参考历代先例,制定出详细的礼仪规程。祁循是皇室亲贵,但既不是皇子更不是太子,所以在流程上,礼部官员也颇废了些心思。
礼部先派人送来了礼仪流程单,让祁循熟悉一下,稍后还会派专门的官员过来教授相关礼仪。
祁循拿过那张单子,流程写得非常详细,甚至连哪个地方有几级台阶,需大约需要走几步都写了,那些礼部官员可谓是用心良苦,也足见这个冠礼的严肃程度。
第二天,礼部派来教授礼仪的官员来了,那人祁循认识,正是他在白鹿洞书院的同窗,丁盛。
八年前,祁循因为接到父亲的飞鸽传书,突然离开书院。半年后,丁盛也离开书院,来汴京参加云周国第一届秋试,一举拿下头名状元。因是改朝后第一位状元,颇得重用,随即留京在礼部任职,如今年纪轻轻已经是礼部侍郎之职。
二人相见,当然是喜不自胜,可丁盛也没忘了他身上的职责。竟然派一个侍郎来教礼仪,这排场确实有点大了。
王妃早命人备下了各色果品和上等黄芽雀舌。淮王夫妇,以及王府一干人等都围在祁循的院子里看热闹。
礼仪,无非是些繁琐乏味的规矩,如何走路,如何跪拜,如何说话。程序实在繁琐,祁循听都听烦了,哪里记得住。
“这太麻烦了,我实在记不得,到时候不是有司仪吗?他说什么我照着做便是了”
丁盛也知道,这么短时间,让他一下都记住确实不太可能。于是决定只把最重要的跪拜,受冠让他演练熟悉,其他的,跟着司仪走就是了。
丁盛问:“诶,对了,郡王,你的字定了吗?若是定了,要提前禀告万岁才是”。
“定了,安尘”
“安尘?”淮王夫妇相视摇头,都表示不知道这件事,不过这个字比淮王取的安泰,安详确实好听。儿子长大了,随他吧!
“安尘,不错,写下来,待我差人去禀了万岁”
成玖备了笔墨纸砚,祁循工工整整写下“安尘”两个字,交给丁盛,丁盛派他的亲随送去礼部,再由礼部官员上呈万岁。
祁循的官服已经八年没有穿过了,颜色旧不说,这八年,他的身材也壮硕了不少,有些不合适了。明日便是冠礼,现做根本不可能。淮王夫妇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要靠丁盛。
“王爷王妃不用担心,宫中尚服局都有备用的,我已经派人去取了,稍后请郡王试了,若有不妥之处,再让尚服局修改,很快”
淮王起身摒手:“如此,丁侍郎费心了”。
丁盛惶恐:“王爷不必客气,这是下官的职责”。
正午,丁盛留在王府用午膳,怕他拘谨,淮王夫妇都没有相陪,只留祁循陪他。多年不见,他们之间有说不完的情意,忆不尽的往昔。不知不觉,已经是申时了,直到礼部送官服的人来了,才打断他们的谈话。
丁盛自觉失责:“哎呀!都耽搁这么久了,我们还有正事没办完呢!”
“不就是个冠礼,大张旗鼓,等本王大婚的时候,那才是要真正的大张旗鼓”
“哦,看来郡王有大婚的人选了?”
祁循没有回答,但是他脸上的笑出卖了他。
“我可听说妙仪公主对你一直念念不忘,她十七岁还没有议婚,就是在等你。你若真的有了意中人,而那个人又不是妙仪公主的话,还是要早做打算。皇后很疼妙仪公主,一旦赐婚圣旨颁下,可就再无回旋余地了”
“多谢丁兄提醒!”
祁循换好了紫袍金带,在场所有人无不赞叹:“郡王本就生得出尘,穿上这紫袍金带,又添了几分威仪,更是出众了”。
众人的夸赞,却引起淮王的担心:“明日,三位皇子都会来观礼,百官面前,还是要分清上下尊卑”。
丁盛明白淮王的意思:“王爷不必担心,冠礼后,微臣特地安排了郡王向您与其他三位亲王见礼的环节,以示尊卑”。
听丁盛这么说,淮王才算放了心。丁盛还要回礼部述职,叮嘱一番后,便告辞去了。
明日的冠礼,祁循并不担心,在他眼里,那些繁文缛节的是浮云,他才不担心出错被笑话。他担心的是妙仪,不知道皇上皇后是不是已经打算为他们赐婚,又会在什么时候为他们赐婚,他又在什么时候请求赐婚更合适。
整夜,祁循都将那颗玄珠握在手里,辗转反侧。直到寅时才恍恍惚惚睡了过去,刚刚睡着,王妃身边的贴身女使云雀便来叫起了。
“郡王殿下,该起了”
“才几时就起,天都没亮”
“殿下,您今日冠礼,要早做准备,以免误了吉时”
祁循懒洋洋地爬起来,像个木偶一样,任由一众丫鬟小厮摆布。熨烫得妥妥帖帖的漂白中衣,质地稍硬的锦缎外袍,象牙白色,衣襟袖口的刺绣用的都是银丝线。若有日光照射,便会闪出粼粼银光,贵而不俗。最后罩上紫色纱袍,系上御赐的十三銙金带。
去行冠礼,自然不能戴帽子。王府女使将祁循的头发细细梳了,挽好发髻,用一根白玉簪别了。
草草用了早膳,淮王夫妇坐轿,祁循骑马,加上随行的女使小厮,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宗庙去了。
吉时到,淮王夫妇与三位皇子先就位,祁循站在指定位置,等候皇上皇后驾临。观礼的百官,除了礼部有职责,其他人只能远远站着。
身上的衣服又厚又重,站在那里又无聊又无奈,祁循仰头望望天,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行这个冠礼才算成人。
想着想着,祁循没忍住“唉”了一声。恰在此时,皇上皇后到了,皇后身边除了宫人,还跟着妙仪公主,她看看满脸无奈的祁循,忍不住掩口而笑。
皇上身边的贴身常侍常公公高唱一声“皇上皇后驾到”,紧跟着就是百官朝拜,山呼万岁。淮王夫妇不必下跪,只躬身相迎,三位皇子也都跪倒磕头,丁盛在一旁小声提醒祁循“跪下”,他才跟着三位王兄跪了下去。
众人平身后,冠礼正式开始。礼部司仪朗声诵读冠礼仪文。
“今有皇室宗亲,淮亲王嫡子,平郡王祁循,已年逾二十六岁,因长年替国戍边,故而延误至今未曾加冠。平郡王戍边有功,故得万岁亲自加冠授字,冠礼开始,请万岁授冠”
祁循恭恭敬敬跪在皇帝膝下,尚服局女官将手中的托盘高高举起,皇帝一手取过上面的白玉冠,另一只手拔下祁循发髻上的白玉簪,将白玉冠罩上去,再用簪子固定。
授冠毕,昌帝高声说:“平郡王祁循,授字安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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