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傍晚,进鳌州。
州城中愁云惨淡。
街市两边虽有商铺林立,但门窗破烂,已被洗劫得十室十空,再无法营业;
民居院落也多破败,越是殷实的人家,遭遇到的掠夺就越彻底;
百姓们能逃的都逃了,逃不了的也躲在家中不敢出门。
唯有神骑队二八队小队长萧霸来到鳌州城门之下。
说是相迎,却连马都不下,神色轻慢、目光桀骜。
对余万杭的见礼鄙夷冷哼,吆喝着要美人下车拜见。
见就见!
成雪融本也计划着要让这萧霸惊艳一下。
便叫流星拿了菱花镜出来,又取铜黛细细地画眉描眼,最后再覆上粉色面纱,配着她今日一身桃红色箭衣,娇媚艳丽。
其时,萧霸正半敛着一双色眯眯的眼,肆无忌惮打量着孟知书、林品竹二人。
忽见成雪融一身盛装,款款从马车上下来。
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风情,那若隐若现的朦胧美感,立刻就令他看傻了眼。
孟知书、林品竹当然也美;
但她们的美中规中矩,或大家闺秀、或小家碧玉,姿态低顺、眼神怯懦;
哪儿及得上成雪融的从容气度,更不似成雪融明眸善睐、灵气逼人。
啊,咱家桀王殿下可真有福气,竟能得这么一个尤物!
萧霸在心里暗搓搓地感叹着、遗憾着。
一瞥间,却见余万杭看着成雪融也是看傻了眼,顿时双眉一竖,脸黑了。
跟他一样脸黑了的,还有马夫老白。
倒是跟在成雪融之后下马车的李钺钺因祸得福。
虽貌美在孟知书、林品竹之上,但因成雪融惊艳出场,她反倒没了存在感。
李钺钺暗暗庆幸。
只听那边萧霸不悦地冷哼,“余将军,你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进献给桀王殿下的美人,是不是不大好啊?”
余万杭浑身一抖,惊醒了,不敢再看了。
再看,就要出洋相了。
萧霸阴阳怪气地嘲讽道:“哼哼,余将军都一路护送四位美人过来了,怎么还没看够吗?”
“不……不敢,我……我没看。”
从第一眼发觉夏荷小姐酷似琼英公主,他就全身心地尽想着报仇出气了;
出气不成反受过一顿教训后,他又吓得不敢在她面前晃悠;
因此,他是真没看。
萧霸又冷冷哼了一声。
此刻,他是既看不起余万杭卖国求兵没出息的行径,更妒忌余万杭一路护送饱眼福的运气。
鉴于四位美人乃是属于周莫的礼物,萧霸不敢乱来,虽然心痒痒但也不敢请她们共进晚餐。
不情不愿地差人送了四人各自回房、各自用餐,而一早摆下的接风宴只宴请了余万杭一人。
余万杭对萧霸十分讨好,不管萧霸如何冷言冷语,他总是做小伏低,萧霸敬一杯,他自觉喝三杯。
没办法,谁让他一下马车就让萧霸给抓了一个短呢?
况且,沛宁仓里的六万石粮食都烧没了。
建元士兵的肚子能不能吃饱还得看周莫,既是仰人鼻息,身段自然得放得够低。
于是,到宴席结束、各自回房时,萧霸还是清醒的,余万杭却已经几乎站不稳了。
小厮余珍扶了余万杭回房,伺候他睡下。
关了房门正要走,忽然听见吱呀一声,竟见门又开了。
余万杭跌跌撞撞地又走了出来。
余珍忙扶住他。
“大将军,您要些什么?您歇着,小人去拿。”
也不知接风宴上喝的是什么酒,看起来似乎比鎏京的仙子醉还有后劲儿。
刚才自家主子还只是脚步虚浮,歇了这么一会儿,反倒连眼都睁不开了。
余珍在心里嘀咕着,却不料酒劲上来的余万杭力气也上来了,一声不吭推开了他,就往楼上爬。
余珍这才大惊,连忙追上。
“大将军,您可是要上茅房?走错道了,茅房在这边。”
余万杭又一声不吭推开了他。
他再次追上。
“大将军,小的已经在您房里备下了你最爱喝的毛尖,您……”
余万杭不耐烦了,直接当胸一推将他推下了楼梯,而自己三下两下,步子一转,来到了三楼走廊。
三楼客房众多。
但萧霸为防着桀王殿下的四位美人被人偷窥,特意清空了,只接待了成、李、孟、林及其丫鬟等人。
刚才那一阵脚步声、吵闹声,尤其是余珍从楼梯上栽下去时几乎刺破人耳膜的尖叫声,已经把房里的人都惊动了。
成、李、孟、林四人并没出来,四人五个丫鬟手趴着房门,探出头来正要看热闹。
看清后,绿肥、红瘦惊啊了一声。
“大将军?”
二人从名义上的成雪融客房里走了出来,一左一右围住余万杭。
“大将军,您怎么来了这儿?您……您喝醉了?”
这时,被推下楼梯的余珍终于又爬上来了。
绿肥问:“怎么回事?大将军怎么醉成这样了?”
余珍扶着老腰,龇牙咧嘴答道:“是萧队长摆宴请的大将军,大将军一开心,就喝多了。”
红瘦道:“快,扶了大将军回去,这里是小姐们的房间,大将军不该来!”
余珍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就是这个理啊。”
刚进城那会儿,自家主子不过是多看了夏荷小姐一眼,那萧队长就板着脸吓人,还特意空出了整一层的三楼给四位小姐住。
自家主子这酒后上三楼的糊涂事要传出去让萧队长听到了,对余万杭不敢,对他们……
呵呵,区区一帮下人,只怕那萧队长得杀了他们。
余珍扶住了余万杭。
是实实在在地,用双手、用力地、攫住了余万杭的手臂。
“大爷,杭大爷,快跟小的下楼吧。”
余珍这旧日称呼一出,余万杭脚步终于顿住。
模样似醒非醒、双眼将睁未睁,飘飘忽忽地瞧了余珍一眼,然后……
抬脚一踹。
余珍刚被摔了回腰,这立刻又被踹了下肚子,痛得哎哟哎哟地满地上打滚起来。
余万杭一改往日,看下人出丑却无喝彩叫好。
只是大着舌头骂道:“滚,大爷我……兴致来了,大爷我要逛……逛窑子!”
“大爷!”绿肥胖嘟嘟的额上立刻冒起一片冷汗。
“杭大爷啊,这话可万万不能乱说啊!这里可不是什么窑子,这是小姐们住的地方,您醒醒!”
余万杭循着声音望过去。
双眼仍是睁不开的样儿,盯着绿肥瞧了半天,摆摆手。
“不行,这个……太肥了!给我……换一个!我要……要公主!”
这话一出,众人皆惊。
满地打滚的余珍不打滚了,绿肥、红瘦石化了,流星还有孟、林两家的丫鬟都吓傻了。
原来,余万杭真看上了将要送给桀王殿下的那位“公主”!
.
李钺钺正和成雪融在房间里吃喝。
流星趴在门缝看热闹的时候,她也凑了过去。
走廊外的热闹看到这里,冲动的李钺钺终于忍不住。
挽起袖子大骂道:“癞蛤蟆!余万杭他就是一只痴心妄想的癞蛤蟆!”
但她毕竟不敢妄动,袖子扎好了,巴巴地先去问成雪融。
“姐姐,这个余万杭太过分,我要去揍他一顿!”
成雪融应好,慢悠悠地用盖碗喝着茶。
看李钺钺傻傻地还看着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平淡了些,于是补了一个作呕的表情。
“啊,那余万杭太恶心了,恶心得我整个人都不好了。哦,钺钺你快去吧,余万杭喝醉了,不成问题,你先注意放倒绿肥和红瘦。”
李钺钺:“……”
你恶心?
你那双眉展得那么平,眼睛似笑非笑的,我怎么觉得你很舒心?
李钺钺一头雾水,但再想想,好像姐姐的心思一直以来就是这么地难以琢磨。
一会儿开心、一会儿闹。
搞不懂她开心什么,也不明白她生气什么。
每一回的情绪都来得那么突然、去得那么突然。
所以,这一次被人肖想了,别人帮她恶心,她自己倒觉得开心,是这样吗?
李钺钺想该是这样的,于是也不管她了。
拉开房门冲出去,拳头找准了余万杭的脸就要揍下。
余万杭身形不稳,飘来荡去很久了。
李钺钺拳头过来的时候,他刚好往前飘了一步,同时膝盖一软,他蹲下半个身子。
站在他身后的红瘦首当其冲,结结实实挨了李钺钺一拳头。
在红瘦哎呦哎呦的痛呼声里,李钺钺怒极大骂。
“余万杭,你个畜生!”
“你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你敢肖想我夏荷姐姐!”
“我看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滚,快点给我滚!”
她挥着拳头还要再打,绿肥上前来拦住了她。
“李小姐,我劝你识相些,你父母兄长还在沛宁府,可别为了个非亲非故的,害了自己的血肉至亲!”
流星一听,脸吓白了,赶忙上前来拉着李钺钺。
李钺钺也自觉冲动了,但不该出头都出头了,若是此时回头,岂不太丢人?
她心里憋屈极了,余万杭是不敢再揍了。
可那恐吓她的绿肥,她却是无论如何不能放过的。
于是又一拳,她把绿肥也给打得满地找牙。
“这是姐姐说的,先放倒绿肥、红瘦嘛!”
李钺钺搬出成雪融的名头来,招呼着流星一起,对绿肥、红瘦一顿拳打脚踢。
那绿肥、红瘦不知怎地,竟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两人心里都想这李钺钺果然武功高强,我这才挨了一拳呢,就浑身力气都没了。
至于余珍,早让那一摔、一踹,给伤得瘫在地上起不来了。
开玩笑,就算起来了不也只是送给李钺钺主仆二人练手嘛,他当然要躺着装死啊。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各自忙活时,醉醺醺的余万杭跌跌撞撞,好巧不巧地竟真让他撞进了成雪融的房间,还很是利落地,啪嗒一声落了门闩。
门内,一声尖叫当即传出。
门外,揍人的李钺钺、流星愣住了;
挨揍的绿肥、红瘦愣住了;
连躺在地上装死的余珍都猛地睁开了眼。
不得了了!
余万杭深夜醉酒、摸进了夏荷小姐的房间、还把房间门给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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