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叔叔……”忽然,有人奶声奶气地在喊。
乔佚望过去,见是一个四五岁年纪的小童,拉着当归的衣裳,仰着头问:“叔叔,你还记得小石头吗?”
当归笑着蹲下问那小童:“哦,是小石头呀,找叔叔什么事啊?”
小石头说:“我想告诉叔叔,危婆婆那里有空房间,你可以去住,因为叔叔你送了这两颗枣给我,我要报答你,”
他摊开手心,现出一颗鸡蛋大的枣子来,回味着说:“我已经吃了一个了,这枣真甜,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枣。谢谢叔叔。”
都决定就在马车上对付一宿了,当归便没将这小孩子的话放在心里,只摸摸他头顶的冲天辫,敷衍道:“小石头真乖。”
小石头又说:“他们都说危婆婆是疯子,但其实危婆婆人很好的,她会给我糖吃,只是总记不住我的名字。哦,她养了很多蛇,不过叔叔你不用怕的,她的蛇都关在笼子里,很乖的,不会咬小石头,也一定不会咬你。”
蛇!
三人神色皆变。
乔佚立刻上车又去拿了一块黄糖,塞给小石头,问道:“告诉叔叔,那座竹楼在哪,怎么去?”
小石头见了黄糖,两眼发光,一把抓过就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说:“在那,在那。”
他小手臂伸得直直的,指着小山坡那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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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座建立在小山坡之顶,形制怪异的高脚竹楼。
因是夤夜,又是下弦月,夜色昏暗,看不甚清,只依稀可辨乃是一排悬空于地面的小楼,连绵不断数十丈长,在黑暗中看来甚是巍峨。
江离、当归手举火把,看着眼前一片漆黑的小竹楼,十分惊讶。
“这不是我们华族的建筑吧?”江离道。
当归便答:“大成西南多异族。这里虽然是沅北行省,但因为挨着西南行省,有异族人住在这里,也是正常。”
“异族?”
“是啊。”当归道:“听说有些异族就喜欢养蛇啊虫啊什么的。”
“哦,那他们会不会知道那种小红蛇?”
“有可能。”乔佚接口道,将昏睡着的成雪融从马车里抱了出来,“走吧,上去问问。”
当归提醒:“小心点,别忘了,小石头说住在这里的危婆婆是个疯子。”
“那我来。”
江离自告奋勇,小心翼翼爬上楼梯,敲响竹门,刚喊了一声“危婆婆”,从那竹楼内便传出一阵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呼嚎声。
江离即刻后撤,将火把横于胸前,护着几人。
砰一声,那竹门打开。
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婆子冲了出来。
来势汹汹,眼见着要将四人撞下楼梯,江离当即向她脚下拂出一阵袖风。
她扑通一声栽倒在竹板上,却似乎全然不知道痛,手脚并用往前爬去,一把拽住了江离。
“我儿——”她泣血般凄厉高呼,江离的剑也悬在了半空。
“儿,你终于回来了,娘终于把你招回来了……”她一手揽住江离的脚,一手还挥舞着一面小旗子。
“快,快把你兄弟,你妹妹,还有,还有娘亲的乖乖宝贝小孙儿,都带回来!娘亲想你,婆婆想你……”
“原来真是个疯子!”一道掌风将人劈晕了,江离抽回脚,道:“还是个死了儿子、女儿和孙子的老疯婆,晦气啊!”
“那还用不用进屋去找小红蛇?”当归问。
“那个,是什么?”站在当归身后的乔佚则问,眼盯着疯婆子手里的小旗子。
江离即刻拿起,一看,惊呼:“是你说的那种小红蛇!”
转身将旗子和火把都给了乔佚,江离又去拽当归,“快,我们去找小红蛇!”
片刻后,二人冲了出来。
江离喘息着说:“她养的蛇,和你要找的蛇,差别有点大。”
当归喘息着说:“她养的蛇,有点大。”
江离喘息着说:“她养的蛇,有水桶那么大。”
当归喘息着说:“她养的蛇……她养的不是蛇,是蟒!”
“但这里画的,确实是我要找的小红蛇!”
乔佚手执旗子,激动地说道:“这旗上画了蛇的这一面写着‘仡濮’‘招魂’四字,证明这是一张仡濮族的招魂旗,另一面画了一幅山水图,山之上有‘竹桐’二字,水之下有‘赤溪’二字,应该是指一座叫竹桐的山,山下有一条叫赤溪的水!”
“那这仡濮族、竹桐山、赤溪水,都在哪?”江离问。
乔佚愣住。
“在西南,竹桐山在西南行省北侧。”说话的,是当归。
乔佚侧头,愕然望着他。
“好。”江离重重一拍当归肩膀,“果然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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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连夜赶路,从沅北行省向西,天亮时便进入了西南行省,到中午时,到达了渡州。
“到哪了?”成雪融难得清醒,问道。
每回醒过来,她总要问这么一句。
“西南渡州。”乔佚答她,又说:“雪儿,再坚持坚持,我们已经找到小红蛇的线索了。”
成雪融强颜笑了笑,“是吗?可是,我怕我坚持不下去了。无双,我记得上一次问你的时候,你说还没到沅北呢。”
“是,可是……”乔佚呼出一口气,低声说:“也不过两天而已。”
“谁会一睡就是两天啊?”成雪融笑,眼眶却红了,“或许,这一次再睡过去,我就没法再醒了。”
乔佚不应,埋首摇头。
“无双,我死了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她问。
“你不会死。”
“可我觉得我快要死了。”
“不,你不会死。”乔佚坚持。
“唉,”成雪融无奈,叹气惋惜说:“早知道要英年早逝,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我就该把你推.倒,也好多快乐几年,你说是不是?”
“是。”
成雪融怔住。
她只是说句玩笑话,想哄一下乔佚,不是想让乔佚自责。
“不是的。”她解释,“其实,我心里想的是,早知道会这样,就不招惹你了。”
她握住乔佚的手,认真的眼神看着他,一字一顿,说道:“无双,我死了以后,你不要忘了我,但也不要天天想着我,可以伤心,但要早些从伤心里走出来,毕竟,你的人生还很长。”
“我的人生……或许并不长。”
“嗯?”成雪融一惊。
“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什么事?”
乔佚不答,抬手,狠狠一口就咬在了自己的臂上。
“嘶——”吃痛惊呼的却是成雪融。
“果然。”乔佚只知自己能感应到成雪融的痛,却不知成雪融能不能感应到他的痛,几天来心里一直有怀疑,现在一试,终于确定了。
“明白了吗?”他问。
她目瞪口呆。
“怎么……怎么会这样?我……我和你……”
“这就是为什么,你出了事,我能赶过去救你的原因。既然你痛我也痛,那么你死,或许我也会死。”
“一……一尸两命……啊,不是,一……一死死一对啊?”成雪融抱着头,惊得语无伦次,“这是金手指吗?我要死了才给我开个金手指?可前一刻开了金手指免我一死,下一刻就让驸马陪着我死,有卵用啊?啊,地狱鬼少了是不是?等着我去做贡献是不是?”
“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忽然问,盯着乔佚。
乔佚摇头。
“是那一夜!只有那一夜!”
若说她与他之间有什么与旁人不同的,便是他们共有那极致一夜。
她捂住脸,真的连死了的心都有了。
“对不起,那一夜是我错了,我害死你了……”
“不。”乔佚拉下她的手,褐色眸光看进她眼里,微笑,道:“我永不会忘记那一夜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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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笃。
车厢被人敲响,当归的声音传了进来:“小侯爷,刚好赶上饭点,不如吃顿热乎的再赶路吧。”
乔佚掀开车帘,当归一看,惊喜道:“啊,姑娘醒了。”
“我醒了。”成雪融问:“我们要赶路去哪?”
“竹桐山。”当归答,然后望了成雪融一眼,问:“姑娘可知道竹桐山?”
成雪融茫然摇头。
“那竹桐山下的望高县呢?”
“望高县?”成雪融脸上茫然神色更甚,她皱着眉苦思,喃喃道:“我应该知道的,对不对?望高县,这个名字很熟。”
“当归,你话太多了。”这时,江离走了过来,脸色微黑。
“是。”当归神色一凛,立应,然后又笑了,玩笑般说道:“啊,太饿了,话才多了些。”然后跟着江离走进了客栈。
乔佚首先下了马车,将要去扶成雪融时,成雪融忽然“啊——”了一声。
“望高县!我母……”又顿住,望了望左右两边的行人,压低了声音说:“无双,我母妃就是望高县人!”
乔佚应嗯。
成雪融问:“你不意外?坏人放出来咬我的一条蛇,竟然引着我回到我母妃的故乡,你不意外吗?”
乔佚答:“意外,但最意外的并不是这个。”
“最意外的?”成雪融哦了一声,悠远目光投向坐在客栈内跟小二交谈的当归身上。
有关她母妃的事,在前朝后宫都是忌讳,极少有人提起,这也是为什么她会想不起望高县是她母妃故乡的原因。
可当归,作为一个漂泊江湖的人,竟然能够知道这些皇家秘讳,当然应属最意外。
“还有更叫你意外的,”乔佚一边扶着成雪融往里走,一边对她耳语,“他知道西南多异族,也清楚竹桐山的位置,而对此,江离并不意外。”
成雪融又哦了一声,悠远目光投到坐在当归上首的江离身上。
“至于江离,作为杀手时,他的原则是,绝对不接任何与皇室、政.治有关的单子。”
“但我相信他们。”最后,乔佚说。
“那我相信你。”成雪融则说。
------题外话------
重要人物即将出现,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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