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泽北部的荒原上,一队商队缓缓而行。队伍中间,祁渺骑马与邹世全并肩而行。
“义父,前面就是白石城?”祁渺抬头看向远处山上的城池,和邹世全在茂城汇合后,又向北赶了几天的路,这才到了这里。
邹世全点头道:“那就是白石城,这里的人认为白色是吉祥的,建城的时候用的都是白色的石头,这城也就叫白石城了。”
“听说这里原先有个叫昆莫的小国?”
“昆莫是百年前匈奴的一个部落建立的国家,这白石城就是昆莫的国都。西泽立国后,出兵灭了昆莫,这个城却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这里是通往西域的要地,也是南北货物的集散地,这白石城的繁华比起翼城怎么样?”
“这城里的住户,来往的客商,还有驻扎的军队,加起来差不多有七万人。每年从这里进出的南北货物数量是翼城的六成左右,无论是城池、人口,还是货物买卖规模,都不及翼城。”
“义父以前常来这里吗?这来往一趟可真是辛苦。”
“年轻的时候,每年都来,现在老了,不常来了,还是六年前来过一次。”邹世全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落寞,语气也有些惆怅。
“这次若不是我,义父也不用这么辛苦了。”祁渺轻轻叹了口气,很是觉得歉疚。
邹世全沉默了一会,才说道:“若是义父的辛苦,能换来你的平安,就算是再辛苦些,也值了。”
“义父……”祁渺欲言又止,眼睛已经有些潮湿了,她知道邹世全这句话背后,是对她的担心和牵挂。
那次在翼城认了邹世全为义父后,他除了平日里常给她捎信、捎东西来,每次随商队出行,他都要特意绕道去看她。她出嫁前夕,邹世全因为卧病在床,没能去阖城送嫁,随给她置办的嫁妆去的信里,还抱怨自己病的不是时候,留下了遗憾。很多时候,她看到邹世全都会想起赵昂。
“你已经把自己逼到了绝境,每一步都在刀尖上行走,稍不留意就会粉身碎骨。”邹世全重重叹了口气,“渺丫头,你图的什么呢?以你一人之力,你真能担得起那么多人的身家性命么?”
祁渺闻言一怔,这些话她也问过自己,如果说在杀死烈王之前,她是为报仇而活的话。那么之后她就很茫然了,命定之人,天命神授,说来她自己都不信。可周围的这些人,这些不惧生死跟随她的人,让她真的放不下。
“我什么都不图,以我一人之力,也许什么都改变不了。可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却无能为力,我真的很难受。我只想做点什么,不管有用没用,至少心里会好受些。”祁渺轻声说道。
邹世全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他的内心却翻起了波澜。走南闯北几十年,生死场上也来回了很多次,他以为自己早就看穿了这个世道,看穿了这世间的人和事,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还是高估了自己。他知道祁渺说的意思,那是他曾经想过却没能坚持下去的,也是他永远到达不了的境地。
在翼城遇到祁渺,在祁渺的坚持下,他认了她做义女。那时候的他是陪着小心的,他不知道堂堂北洹的公主,为什么要认他这么一个商人做义父。活了大半辈子,他不会浅薄地认为祁渺图的是他的家财,万贯的家财没有权势的加持,不过是万祸之源罢了。
在得知了祁渺过往那些不幸的经历之后,他理解了她的所做所为,也渐渐地放下了戒备。随后的往来中,他惊讶地发现,她其实是真的把他当作父亲看待。她不会象别的儿女那样在他面前撒娇,只是会当着他的面翻看他带去的礼物,哪怕是一盒吃食,她都会欢喜异常。
她会拉着他走遍阖城的大街小巷,去尝试她吃过的好吃的饭菜,还会带着他去野外猎来兔子、山鸡,架起火烧烤,然后把烤好的肉献宝似的捧到他面前,让他试吃。很多时候看着祁渺,他都有些恍惚,觉得她象是自己丢失了很久才找回来的宝贝女儿,见了面想要宠着她,见不到的时候总是牵挂她担心她。
上次听闻高唐叛乱,祁渺失踪了,他召集了人手就要前往高唐去寻找。后来阖城传来消息说祁渺已经得救了,他就急急忙忙赶往了阖城。这次一得了祁渺的信,他就亲自带了商队来,陪她前来西泽,希望在她身处险境的时候能够帮她一把。
“渺公主,进了城怎么安排?”秦风催马过来问道。
祁渺望向邹世全,“义父,您熟悉这白石城,我们一切听您的安排。”
邹世全略略沉吟了一下,说道:“我们今天不进城了,离城十五里地,在西郊有个临松堡,我们去那里歇脚,明天再进城。”
“好,秦叔叔,你去告诉他们,去临松堡。”祁渺吩咐完,又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白石城。
离开阖城的时候,简先生告诉她,牟羽经常在这一宣教。这里驻扎的西泽军队不是李坦一边的,也和乐平王没什么关系,属于第三方势力。领头的将军是个叫屈突的胡人,李坦和乐平王都在争取他,他两边都不搭理。牟羽之所以能在这里立足,也是得到了他的庇护。
“义父,你和那个屈突将军有没有往来?”祁渺问道。邹世全生意做得很大,这北边的城池、榷场,都有他的商铺。白石城也算是西泽北边最繁华的城市了,没理由不在这里开商铺,有商铺的人在,要了解这里的情况就方便得多。
“我和屈突虽然相识,交往却不多,他是胡人,不大信任汉人,特别是我们这些生意人。我在城里开有一家客栈和一间商铺,临松堡的堡主长孙忽是我多年的好友,虽然是汉人,妻子却是胡人。通过他,搭上屈突这条线倒是不难。”
“屈突那里暂时不着急,稍后看看情况再说。听说这一带有夷教的另一股势力在活动,领头的是西泽大国师萧冼的一个师弟牟羽,我这次来就是要找到他。”
“夷教?你和这个牟羽相识?”邹世全略略有些吃惊,他的生意遍布整个北方,各方的消息自然也很灵通,乌孙大国师是神一般的人物,祁渺居然和他的弟子有来往。
“算是老熟人了。当年我才六岁,遇到牟羽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是他救了我的命,还带我去见了乌孙大国师,替我占卜洗刷恶名。”祁渺笑了笑,当年那一幕现在回想起来,还象梦境一样令她刻骨铭心。
“我这半辈子也算是见多识广,象你这么多灾多难的,还真是少见。丫头,答应我,这一次什么事都不要瞒着我,就是拼了命,我也要护得你周全。”邹世全加重了语气,他知道祁渺的胆识和才略,还是忍不住要替她操心。
祁渺深深吸了口气,点点头,“我答应您,义父。其实您也不必为我担心,这次来都是些交际应酬上的事,不会动刀动枪的。您看,我还带了这么多人,应该没什么危险。”
“没危险好啊。”听了祁渺的话,邹世全并未觉得半分的轻松,虽然不知道祁渺要做的是什么事,涉及南下高唐平叛也不会是小事,这其间难说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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