苾子再次甩出手中花鞭,想将赜侯往回拉。而此时河水没到她的胸口,再无法像陆地上一样保持平衡。
她脚下一滑,趁势使劲一挥手中花鞭,想将花鞭另一端的赜侯甩回岸边。
但舞河巨大的冲击力击碎了她的设想,汹涌的河水瞬间将两人卷入其中。
即使如此,苾子仍旧紧紧抓着花鞭,并让花鞭生出无数分枝伸向岸边。
苾子感到自己已被万丈狂澜的舞河卷进它的中心。
她挣扎着向水面伸着手,能看到从水面的方向照射过来的微弱星光,只是这微弱的光也在逐渐向黑暗过度。
意识逐渐丧失,但一股温暖却在向自己快速靠近。
在闭上眼睛的前一刻,她清楚地看到了无数红色触角出现在身旁。
“娘……”
当苾子睁开眼的时候,赜侯正一脸担心地待在她身边看着她。
“殿下,您终于醒了。”
“……娘!”
苾子猛地坐起身,但眼前的仍旧是呼啸奔流的舞河。
天已渐渐放亮,苍穹中的星光也逐渐收回了光芒。
苾子转身看向了茫然坐在一侧的赜侯,她伸手抓住了他湿透的衣领,怒不可遏地吼道:“我娘为你丢了性命,但你却如此不珍惜,要在我面前让我娘再死一次!我不能原谅你!我娘也不会原谅你的!”
不知什么时候,眼泪已经顺着苾子冰凉的脸颊流了下来,但因愤怒,她并没有发觉。
“如果可能,我真恨不得现在就带着我娘返回妖林,但这满眼的昔庭树告诉我,我娘没有一丝离开赜洲的意思。我好恨……”
苾子那只缠着绷带的手握紧了拳头,疼痛刺激着她的神经,喊道:“我一直都很讨厌你,因为你让我失去了娘,因为你让她死后都无法返回妖林,让她和我爹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一句话都没说上就此分离。
如果我不认识你,不知道你是怎样一个人,我真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
说着,苾子狠狠向前推了一把,力道之大让赜侯身子向后一倾,不得不用胳肘撑在地面上。
松开赜侯的衣领,此刻,苾子才发觉自己的热泪。
粗鲁地用手抹掉眼泪后,少女一脸愤怒的盯着旁边的人。
“死只是在逃避责任,根本算不上赎罪。想要赎罪就活下去,为那些枉死的人伸冤,让活着的人脱离苦海!
我娘一定是想看到那一天,才情愿守在这儿的,而不是为了看你这般颓废绝望!”
“大人!大人!”
此时不远的空中,传来了老洲相贡明耀的声音。
十来匹灰色飞马扇动着巨大翅膀,落在了前方。
老洲相带着一队人马,从飞马上跳下直奔过来。
“大人,您果然在这里!看您这几天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中,老臣就知道是出了事!没想到您居然跑到昼抗城来……”
看到几天没见的赜侯,老洲相有些激动。突然视野里出现一抹桃色,不由一惊。
“苾子殿下!这不是苾子殿下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个人全都淋湿了啊?!”
老洲相惊慌地看着面前不寻常的一幕,顿时直冒冷汗。
“殿下……”
赜侯像是没有发觉已经找过来的洲相一行,只是怔怔地看着对他大发雷霆的苾子。
贡明耀他们被吓得不轻,全都静止在了原地,不敢再上前一步。
“不要打断我!我还没有骂完你!”
苾子愤怒地大叫着。
“你是傻瓜吗?为什么要把所有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是在放纵真凶?”
赜侯:“……”
自己尊敬的上司被人骂成“傻瓜”,贡明耀刚想发声,就看到苾子抬起的玉指朝他的方向指了过来。
“你的这些下属都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而唯独你赜侯不知道。
就知道自我苛刻,进而被蒙蔽双眼,让心怀叵测之人钻了空子。”
“殿……”
老洲相刚想开口,但听到下面的话马上住了嘴。
“赜侯的能力世人皆知,为赜洲、为虹国所做一切有目共睹。
苾子佩服赜侯,玹羽哥也佩服,他这个虹王需要你。但有人却觉你碍眼,想要除掉你。
虽不容易,但赜侯的弱点却是那么明显,想让人不去利用都不成。”
听到这里,赜侯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一直黯淡无光的暗紫色眼眸慢慢露出了光芒,是如同往常一样能够洞穿一切的皎洁之光。
苾子的声音逐渐变小,但眼睛仍旧死死盯着赜侯:“你的命是我娘救回来的,直到我娘满意为止、直到赜洲百姓满意为止、直到那些冤魂满意为止,苾子都会一直监督你的!
你要有所觉悟!……”
苾子说完摇晃了几下身体,突然倒了下去,赜侯赶紧上前扶住了她。
她浑身冰凉,有些发抖,受伤的左臂再次从内部渗出血来,染红了白色绷带。
没了苾子的威胁,老洲相才敢再次出声,一边惊叹着,一边赶紧叫人拿来干毛巾给湿透的两人擦拭。
“大人,那封信老臣已经看过了,您千万不要受信中内容的蛊惑。”
此时,赜侯已经站起了身。他抱起失去意识的苾子,将她轻轻放到一匹飞马背上。
“表面看来,丞相是想要拉拢大人,但他与大人的交情并不深,光靠一封信是很难说动大人的。
就算大人同意,丞相也没有信心能够驾驭得了大人。
所以对丞相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除去大人您,这个对他来讲在虹国的心腹大患。
丞相深知,能够击溃大人的办法,就是利用大人对朵昈大长公主殿下死的自责。”
看着苾子苍白的面容半晌,赜侯发出了自嘲的笑声:“本侯竟会输给一个小姑娘……”
他摸了摸苾子濡湿的桃色头发,道:“洲相,本侯不会再犹豫了。”
说罢,赜侯翻身上了那匹载着苾子的飞马,握紧了缰绳。
放亮的天空照亮了赜侯那张苍白的脸,死气已尽退,露出的是那副坚毅的脸。
“本侯今天就回什喜城,那里不是还有客人在等候本侯答复吗。”
一声亮喝,飞马腾空而起,在奔腾的舞河和挺拔的昔庭树上空,盘旋了几圈之后飞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