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将问你,游康城那边去年开始就爆发疫病,城守的亲姐也死于这场疫病,是真的吗?”
“是真的。”
“本将还听说,洲侯大人为了防止疫情扩散,而把患病百姓集中起来送去治疗,是真的吗?”
“是真的。”
“那你们为何还要去反抗他!?”一秒钟前还平静地坐在那里的淇索,突然又怒目圆睁咆哮起来,“既然洲侯大人能够为百姓着想,就凭这点,你们就不应该这么对待他!”
所有人都被壮汉吓得再次退后三分,有礽则是不屑一顾,哼笑一声:“所以那家伙不仅消息封锁的好,就连要宣传什么,要人们知道什么都做的十分到位”,有礽说着,直视着淇索那张泛着怒气的脸,“将军,告诉我,在你心中,涞侯真的是如你刚才所说的那般善待百姓吗?”
“……”
被这样一问,淇索脸上的怒气慢慢消散了,他难得沉寂下来,思忖片刻后,道:“本将也知道洲侯大人之前做过很多登不上台面之事,涞洲的徭役赋税一直都很重。灾荒、战乱,再加上近几年的军备,让百姓吃尽了苦头。
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涞侯也是为了治理自己管辖的土地,为了让生活在这里的百姓过上更好的生活。所以凭这些就完全否定一个人,本将做不到。”
“如果我告诉将军,涞侯所做这一切并非为了百姓,而是为了一己私利,那么将军是否会改变想法?”
见淇索没有做声,有礽继续说道,“就让我告诉将军,涞润冲这个被称之为涞侯的人,是怎样对患病百姓进行治疗的。”
有礽说着转过身,看了看身后站着的士兵,道:“我们起义军里,很多士兵的亲人都是去年被涞侯带走,送去集中治疗的。刚开始大家还很高兴、很感激,因为很多穷人是看不起病的。但过了些日子,被带走的病人并未被送回,官府也只是一味将病人带走,被带到哪里、治疗需要多少时日都不曾提起。
有去无回,有人忍不住,在官府将病人带走时进行了跟踪。出乎他们预料,病人并未被带到他们想象中的医所,而是被带到了远离游康城之外的赤山。
治疗也并非号脉、施针、服药。他们把在大片空地上挖出的若干土坑当做病床,再把病人像垃圾一样,全都扔到这些土坑之中,之后再用石头和沙土将这些病人和大坑全都填满……他们就是这样,来完成整个治疗过程。”
说到这儿,有礽的声音和表情都夹杂着一丝悲愤哀伤:“这就是我们的好洲侯所谓的集中治疗,就是把病原体连同病人一起处理掉,这当中还包含不携带病原体的普通病人。
涞侯就是用这种方法让百姓过上更好的生活!
之后几乎把各个村庄中,本就稀少的医生都带进了游康城,再接着就是把病人的住所焚烧掉,有些地方甚至连整个村庄都烧毁。
活埋、焚烧、抢夺,洲侯就是这样把百姓一步一步推上绝路。
更可悲的是,在涞洲内部一片混乱、民不聊生的状况下,涞侯还要公开与王室翻脸,进而大量征兵。
这场疫病不知死了多少人了,哪里还有壮丁可征。用不了多久,童子军就会成为涞洲军的主力,成为整个虹国的笑柄。”
听到这儿,淇索的嘴微微颤动一下,一直圆睁的双眼也失去了色彩,没有了方向。
“将军,这已经不是你讲的,更好地生活下去的问题了,而是最根本的,还能不能生存下去的问题。
继续如此,涞洲的百姓只有死路一条,涞洲也没有未来可言。如果我们这些乱民不拿起武器来反抗,早晚都会死在涞侯手上。不,也许早就死了。”
一阵深深地叹息,让整个屋子都陷入一片沉寂。突然的“哐啷”一声,壮汉将腕上铁铐撞击在了石柱上,刺耳的声音震颤着在场每个人的神经。
“就算你们有再正当的理由起来反抗,但这在法律上也是不被允许。这也是为何你们会被洲侯称为‘乱民’、‘贼子’。
我是个军人,是涞侯部下,作为一个军人最基本的就是要服从。而一个国家制定法律就是要维持秩序,决不能因上司的过失就擅自破坏秩序。”
“将军的意思是说,还要继续为涞侯效忠?”
有礽的视线依旧犀利不减,直勾勾地盯着淇索的眼睛,但被盯的对象却别过了头,避开了这令人焦灼的视线。
“没错,我们这些乱民是破坏了国家秩序,那涞侯又如何?官员就可以任意践踏百姓的生命和财产?虹国的哪条律令里有这样的规定?
如果没有,那涞侯就是个杀人犯、抢劫犯。除此之外,他还犯了更加严重的一条,那就是背叛王。”
“什么!”
淇索突然转过头来,一双圆眼中迸出了惊怒。
“我虹国涟延王,本是王室正统,而涞侯居然宣布要脱离新王统治。这是对王的大不敬,换句话说,就是背叛王,要造反。”
“那个新王……”淇索若有所思地嘀咕着,“外面不是到处都在传,那并不是先王的儿子吗……”
“将军也信那些流言飞语?”
“不是相信,本将只是怀疑。”
“统治者之间的斗争、当权者的抉择,不是我们这些草民能够插嘴的。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不管统治者是谁,只要能让他们过上安稳太平富裕的生活,那这个统治者就是个合格的君王。”
有礽的话坚定而有力,他身后的士兵听后都不住地点着头。
他继续道:“那么将军,涞侯对自己百姓所做的这些暴行,已然触犯了虹国法律,破坏了社会和国家的秩序。即使这样,将军还要追随涞侯?成为从犯,帮他一起破坏秩序?”
此刻,淇索的脸涨得通红,两排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请将军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立场,自己应该效忠的对象到底是谁,到底是涞侯还是涟延王?
还有,请将军自爱,以将军为人,是没有必要为了那种禽兽不如的涞侯,而丢掉自己性命的。”
说罢,有礽行了礼欲走出屋外。
“等等!”厚重的嗓音阻止了有礽的步伐。
“如果你们真的推翻了涞侯,那么之后又打算怎么做?”
“我们不会杀了涞侯的,真正有权利审判洲侯的,只有我们的王。只希望涟延王能够给我们涞洲一个真心为百姓着想的洲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