涞洲西边的重镇瓦一城,有守兵二十万之众。对于游康城被起义军围攻之事并不是不知道,反而应该说是知道得非常清楚。
驻守瓦一的城守汗正,字宗纯,是涞侯爱妾胞弟,岁兆的亲舅舅,也是涞侯的亲信。
对于游康城被围,汗正是又惊又怕。说实话,他倒是很想带兵去支援游康城,扑灭起义军围困之火的。但是没有他姐夫,也是他的顶头上司涞侯的命令,就是借他十个胆儿,他也不敢擅自出兵。
汗正可是十分清楚涞侯的为人秉性,就算自己做的事正确无误,但没有涞侯的首肯也是白搭。还会被扣上违抗命令、背叛的罪名。一旦定罪,除了被处死恐怕也没有什么别的结果了。
前些日子,他还得到了从游康城传来的,他姐姐因疫病而亡的噩耗。
失去了后盾,令他在瓦一城的每一天都如坐针毡。
虽然他每天都派人前去探报,但游康城被起义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包着,想要知道城中状况可绝非易事。对于此时的他,除了等待也别无他法。
不过没过多久,他终于等到了从游康城而来的信使。
“洲侯大人要下官把这瓦一城全部的守军都带去支援?”
看完信,汗正抬起头来望向了信使,眼中竟是狐疑。
信使面无表情,似乎只是涞侯的传话筒,声音生硬:“正是,洲侯大人说了,他们会在两天后出兵,所以请汗大人接到信后马上带兵来援。三天之后汇合,共同夹击叛军。”
汗正心中打鼓,试探地问道:“不过洲侯大人一向谨慎,一般不会轻易动用瓦一之兵,洲侯大人是不是还有别的话给下官啊?”
汗正察言观色继续道,“前些日子,下官刚向洲侯大人报告了这边的情况。赜洲近期开始在边境聚集兵力,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是下官以为,还是应该在瓦一城留一些兵力的好。”
一直沉默的使者听后,突然提高了嗓门,暗红色的眼睛紧盯着汗正:“那么大人的意思是,想违抗洲侯的命令了。”
汗正被吓得打了个机灵,连忙摆手否定:“不!不!不!下官怎么敢……”
“洲侯大人说了,务必要大人准时到达战场,如延误战机则全盘皆输”,信使说着,斜睨了一眼汗正,“下官想,大人不是不知道延误战机的后果吧?”
“啊,知道!知道!当然知道……”
汗正听到这带着明显威胁的话,掏出手绢,开始擦拭脑门上留下的汗水。
“既然大人都知道了,下官也得赶紧赶回去复命了。”
汗正仍旧擦着脸上的冷汗,口不对心地说道:“这夜已经深了,大人不如留下歇息一晚,明日再出发。”
“不了,游康城军事紧急啊,洲侯大人这阵子一直都焦躁不安的。加上府中丧妻失子的,所有人做事都不敢怠慢。
大人也知道,洲侯要是发起脾气来,我们的脑袋搞不好就要搬家,所以洲侯大人交给您的事一定要办得稳妥。”
说完,信使站起身,并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盒,将其中的半块兵符取出。
汗正也从小吏手中取过自己的半块兵符,合在一起确认无误。
交代完一切,汗正看着退下去的信使,又拿出了手绢擦了擦汗,注视着摊在桌上的密信,不禁叹了口气。
在一旁的瓦一城副官湾亮,字长明,走了过来,看着一脸菜色的上司,问道:“大人为何叹气啊?我们只要照着信上说的,带兵去解围不就成了。”
“真要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汗正撇了撇嘴,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拿起书桌上的茶杯猛灌了几口茶水,似乎刚才的惊吓让他流失了不少水分。
“你又不是不知道,近些年来我们与赜洲那边时有冲突,而且还有越演越烈之势。留有二十万守军在此,就说明洲侯大人也对赜洲那边甚为忌惮。
这次我们带兵倾城而出,如果赜洲那边探查到了,定会前来侵。这瓦一城要是丢了,你我的脑袋可就都保不住了。”
湾亮也皱了下眉头,但他却并不像汗正那样悲观:“既然洲侯大人知道赜洲那边的情况,为何还要我们带去全部的兵力?”
“是啊,我也正为这个疑虑呢。不过,涞洲最近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尤其是被围困的事,想必洲侯也是被逼无奈了吧。”
说着,汗正又叹了口气,“左右为难啊!左右为难啊!现在真是带不带兵出城都叫人头痛。”
“大人,洲侯之命不可违啊,我们必须在洲侯规定的时间内到达战场才行。现在又不知道赜洲那边到底想干什么,所以留在这里也不是事儿。要是耽误战机,洲侯怪罪下来,我们才更是性命难保呢。
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毕竟起义军在围困洲城,就是在围困洲侯,当然还是那边的事要紧。至于这边,既然是洲侯大人要我们把全部兵力带出。到时候赜洲出事,我们也有理由推脱。”
“你说的也是”,汗正转了转眼珠,“哪边紧急我们就先顾哪边吧”,说着,汗正站起了身,转动了一下眼珠,“就算要走,这边也不能完全变成空城。你赶快找一个能担任守城重任的人留下守城,再留下一些兵给他。最好是那种能够主动承担,不会推卸责任的人。”
汗正说着瞥了一眼他的副官,而对方也心领神会地点了下头。
“而且我们出兵的事情要悄悄进行,切不可走漏了风声,要是让赜洲那边知道了,这瓦一城就真成了人家的东西了。”
“明白,末将就这去准备。”
当晚,汗正就带着二十万大军悄悄地从瓦一城中开拔,为了不惊动赜洲那边,这二十万大军几乎是摸着黑在前进着。
当然,他们还要奉命,赶在三天后到达游康城外的战场,前进速度自然也就不敢怠慢。
即使如此,汗正还是一步一回头地惦记着瓦一的安危,这里要说他尽职善守呢,还是说他担心涞洲边境的安危呢。
当然都不是,他如此心系瓦一,也只不过是惧怕涞侯的淫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