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华雄忘了这点。更忘了不是每个人都未卜先知,知道这次羌乱会持续到四百年汉室的灭亡。如此情况下,庞家、姜家没有抱团取暖的心思,不愿意下注到他身上,也是人之常情。而且,自己既然是一介黔首出身,何必去吃豪强大户们脸色呢?
那些轻生死、重义气的游侠儿,才是自己应该招揽的人!
自古仗义每多屠狗辈!
这些人都是活在社会的底层,他们和自己这个黔首有共同的语言,共同的信念,共同的冀望!
他们依然保留生而为人的淳朴,只要以诚相待、以信相交,他们就会生死相随!
是自己可以放心将背后托付的人!
是乱世相互守望的人!
至于那些豪强大户,他们家大业大,牵挂太多心思也太多。
考虑事情,已经不是从单一的情义出发。
只要自己变得强大,变成能绝对他们家族的命运,不用去招揽,他们为了家族而妥协、为了传承而屈服,会自己跑过来请求收留!
大丈夫生于世,当醒掌杀人权!
西凉男儿生逢乱世,更没必要去理会那些汲汲营营,而是应该用披靡八荒的实力,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呼.......
华雄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马上的,就和赵昂一起去招募游侠儿的事情。
嗯,就挑肥拣瘦的,招了六十人。合自己羌人部曲和赵昂的人马,一共就很寒酸的百骑。
不是来投靠华雄的游侠儿不多,而是他不能、也不敢要太多。
一方面,是杜曲候这个老兵革手中才两百人骑。身为副职,麾下总不能比正职更多不是?
另一方面,则是骑兵的人吃马嚼一笔巨大费用,盖勋拨来养兵的粮草不够用了。超出来的人数,华雄自己可没有家底去养。
唉,兵贵精不贵多嘛!
百骑应该也够用了。若是百骑都没做做到如臂指挥,给一万骑都是炮灰。
好吧,华雄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将精力都投入收买人心.....咳咳,是与麾下同甘共苦,营造出与子同袍的氛围来。
比如说用餐的时候,先等所有兵卒都吃过了自己才吃;比如说训练的时候,自己先做出表率才让兵卒们执行。
最狠的是,他顶着个败家子的名声,将自家百来亩良田都卖了!
然后用这些钱财,亲手分发给新来的游侠儿。
还带着一脸的歉意,说什么上战场是个危险的事情,他华雄能力有限,不能带大家吃香的喝辣的,就力所能及给大家一点养家费,聊表心意。
的确,这么多人分这点钱财,每个人拿到手的,也就一丁点的五铢钱。
既不够家人大口吃肉,也不够一岁的过冬粮。
但是在那些游侠儿的眼里,钱财不是这么算的!
他们知道,自己前来依附的人,将全部身家都扔出来给了他们!
他们坚信,跟着这样的上官,以后不会遭到克扣军饷、不会在战场上被当成弃子扔出去填沟壑;更坚信“若富贵不相忘”的事情会发生!
就如俗话说的,人心都是肉长!
他们每个人接过钱粮的那一刻,眼中都微微发红,心中也有了誓死相随的信念。
所以呢,带着感恩戴德心思的他们,热情高涨的投入操练中。就连华雄以叛军来袭在即、时间紧迫为理由的加倍训练,都毫无怨言的咬着牙挺住了。
也就是说,奸诈的华雄得逞了。
又一次用芝麻大的小恩小惠,赢得了淳朴人儿的心。
当然了,有人敬佩就会有人不满。
在骑兵军营里,就有一个人对华雄很不满。
他是骑兵曲的主官,杜军候。
理由是穷得就剩下一身衣裳的华雄,每天晚上都跑到他的营帐中,借口说天气太冷来蹭酒喝!
蹭喝就蹭喝呗,他杜军候也不是吝啬的人。
但这个小子呢,嘴上还喜欢还叽叽歪歪问这问那的。
什么杜军候你都三十好几了,怎么不成个家啊?
什么杜军候你不应该将家当都拿去换酒了,钱财这种东西还是有备无患的好。不然以后急用的话,就拿不出来了。
等等。
听听!这是蹭喝的人该说的话吗?
见过这么臭不要脸的吗?
一边喝着自己的酒,竟然还敢一边指责自己不该买酒?
这脸皮,大黄弩都射不穿了吧!
杜军候为之气结。
但又硬不下心肠来,将华雄给轰出去。
毕竟,彼此一起玩过命不是?最后呢,他索性将华雄当成了只嗡嗡叫的苍蝇一样,听之不闻,视而不见。
幸好,也许老天爷觉得他也挺可怜的,将这种苦恼日子画上了句号。
盖勋准备领军去救援冀县,派人过来让骑兵曲准备好出发。
嗯,被边章与韩遂率领叛军围困的刺史左昌,派人来请求盖勋率兵去救援。
明明之前还想借刀杀人呢!现在就来求人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拉下那张老脸的!
对此,许多人都劝说盖勋不要去救援。
比如汉阳郡从事辛曾、孔常两人,就觉得不应该去救。毕竟对于左昌这种小人,死了也活该,何必去管他的死活呢?
就算要去救,也先等叛军将左昌杀了再去不是?
然而,盖勋用行动证明了,他受凉州所有人敬仰是当之无愧的!
其一,是他的公私分明。
他虽然也觉得左昌这种人死了活该,但左昌毕竟是官僚,处置权应该在朝廷的手中!由朝廷的法度来定论生死,而不是叛军。
其二,是他的尽忠职守。
他觉得自己是太守,就应该保护黔首百姓不被叛军杀戮,而不顾生死。去救援冀县就是救黔首,而不是左昌一个人。
这种不记私怨、一心为公的士大夫恪守,赢得了所有将士的心。
人们都不再劝说,都心甘情愿跟随他的背影,踏上了从阿阳县赶赴冀县的路途。
这种刚正不阿的气节,也赢得了叛军的尊敬,创造了战场奇迹。
他率军到了冀县城外,尚未与叛军开战,直接怒斥边章与韩遂食朝廷俸禄而不为天子分忧,反而加入叛贼为乱凉州。
将边章与韩遂斥得大怮而泣。对曰:“左使君若早从君言,以兵临我,庶可自改。今罪已重,不得降也。”
然后呢,竟然解了冀县之围,退兵而去。
也让华雄目瞪口呆。
他算是见识到,什么叫“以德服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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