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暮开始,天上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在雅岐城,这样黏腻人的小雨并不多见。菊香刚刚打开蝶木秋纹窗纱,就有一股子潮湿且带着花草香味融混起来的空气如水雾般汹涌进来。微微侧目看去,外面大捧大捧的牡丹密匝匝的跳跃在绿树丛中,一幅美丽的画卷让人喜爱,五颜六色的在风中摇曳多姿。一枝洁白无瑕,仿佛染尘世的仙子。一枝嫣红涩涩,又如同少女一般生出一副含情默默娇羞的模样。淋着细雨绵绵的花瓣儿多层交错,依旧艳丽的色泽,依旧沁人的芳香,没有一丝衰败的征兆,实在让我可畏。
日色蒙蒙时,在我的坚持下,终于还是拖着病躯早早的被芙蓉软塌辇轿送回到了自己的房中。我靠躺在床上,身体劳累已极,精神却反而很好,所以总想睡,但又怎么都睡不着。豁然闻得这样恼人的香气,不觉头昏脑涨起来,只得闭目叹息,将睡未睡间,耳边听到一声轻唤:“二小姐。”
我睁眸一望,正是瑾月姑姑安然坐在床边,迷迷糊糊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瑾月姑姑一身绛紫色的衣裙,上面用银线绣有小朵的栀子花,墨色的秀发上轻轻挽起一个螺髻平平插着一支褐色木簪,显得几分随意却不失典雅,肌肤晶莹如玉,未施一点粉黛,面上稍许几条浅淡的皱纹皆生在眼下。我温和笑道:“瑾月姑姑,怎得下雨天来了?”轻揉了揉眼睛,“我还以为瑾月姑姑今儿不会过来了。”
她语气平和道:“奴婢先是去了燕来殿,陛下身边的公公说二小姐一早就不在了,奴婢只好折返过来,好在奴婢去时,陛下不在,对着那些不懂事的小公公,也就随口两句搪塞过去了。”
我见瑾月姑姑如此说,不觉想起罗熙送我回来前所说的话,“昨儿你说要回自己房中,朕晚上想了想,觉得也是,而今朕身边现在只剩下几个不懂事的小公公,也不知能不能照料得好你,你若实在想回到自己房中去,倒也好,朕接下来政事必然繁忙,可能会更是顾及不到你。”
也不知究竟该是庆幸,还是烦扰,本想着说我在罗熙那里,也可以多拖着他几日,给吴耀和公主争取多点时间,现下罗熙放了我,于我来说又是自由。事既已定,当时我也只好笑道:“陛下恩典,淼淼谢恩,只是淼淼不明白陛下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罗熙笑道:“你说得有道理,自然就依着你了。”
我抬头看着瑾月姑姑微锁入鬓的长眉,心里清晰的知道她来这一趟的意思,“瑾月姑姑前来找我,可是为了那日行刺之事?”
她眉间一松,试探道:“幸好二小姐替陛下挡了那一刀,否则奴婢万死难辞其咎。”
我留心看去,木簪是灵芝花样,疏疏落落的朴素平实,簪间纹刻着的枝叶里横生一枝木兰含露欲滴蜿蜒缠绕,极是生动,那簪子样制都偏于精致纤弱,并非宫中赏赐的手笔,“是红月宫。”我停了停,镇定说:“瑾月姑姑,陛下早已经知道了。”
瑾月姑姑身子轻轻一抖,“陛下果真知道了。”那语气就好像是在意料之中一样。
我点头道:“瑾月姑姑,你就真的没什么想说的吗?”颇为踌躇,片刻,还是开口,低声道:“你是红月宫宫主,说这事与姑姑你无关,我还真是有点不信。”我紧紧蹙着眉头,问:“何以要刺杀陛下?”
瑾月姑姑欲语还休,目光一黯,叹道:“二小姐,奴婢知道此事,却也没有立场拦着。”她的神色看上去着实无奈
我问:“为何?”
瑾月姑姑摇了摇头,手腕一怯,“这事若要说起,话就长了,奴婢此次来是想求二小姐能不能在陛下那里美言几句,放了红月宫被俘虏的众人,他们只是听命于十二宫宫主,他们是无辜的,”声音渐低,“而且双子宫宫主已然被陛下毙命,群龙无首,就饶过那些人一条性命吧。”
我耸了耸眉心,“无辜?”我心中一阵生气,视线冷冷的瞪着瑾月姑姑,瑾月姑姑颔首无言。
我又垂眸道:“瑾月姑姑什么都不愿意对我透露,就仅仅用‘无辜’二字来搪塞于我,我又怎敢帮瑾月姑姑去说这话,”顿了顿,“红月宫这次明显就是冲着陛下来的,究竟是何原因,瑾月姑姑即便不宣之于口,我大概也能知晓一二,刺杀陛下,”我蹙眉摇头,“乃是死罪,请恕我这次不能帮姑姑。”
瑾月姑姑叹了叹,淡淡道:“奴婢知道二小姐的心思,也能大概猜到二小姐不会帮奴婢了,却也不死心想来求一求。”
我点了点头,有些犹豫,“瑾月姑姑不必这样说话,只是我若帮了姑姑,陛下就会多一分危险,何况陛下圣裁,即便我去开口,陛下也不一定会答应放人。我能看出来瑾月姑姑并无伤害陛下和公主之心,可是红月宫却是杀意四伏,狠辣决绝,我实在不敢赌上陛下和公主的性命。”
瑾月姑姑“嗯”了一声,道:“二小姐说得也不错,奴婢实在是太久没有回来了,都是奴婢的过错,”看着我,语气万分恳切,“但是,如果二小姐帮奴婢这一回,奴婢必定马上就地解散红月宫。”
我心里清楚,却想着话语间应该如何拿捏分寸不至于伤人,半晌,才道:“瑾月姑姑,你的确太久没有回来了,你认为现在你的话在红月宫里还有多少份量呢?”
瑾月姑姑怔了片刻,轻声道:“是啊,奴婢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声音小了又小,渐渐无声,只留一声叹息,“奴婢想到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我亦是无奈:“听瑾月姑姑所言,我想,红月宫应是有十二宫,现在就如同一盘散沙,各自为政,否则也不会有两波完全不同布局的行刺,并且我大胆猜测,汪人儿以及那日刺杀陛下的女子都是十二宫里其中两宫的宫主吧?”
瑾月姑姑轻摇了摇头,道:“并非如此,其实奴婢离开的这些年,红月宫一直都是云南王帮奴婢照看着,现在看来,奴婢已是全无用处,红月宫早已心归云南王一处,为他所用,奴婢作为红月宫宫主,既没有能够成为运筹帷幄的将,也没有能够成为探路于前的卒,实在愧对十二宫,本该悬勒自尽,以儆效尤,居然还苟活至今,”面色自责无比,眼中似快要沁出血来,“奴婢现在只是希望红月宫中众人能够好好的活着,不要成为权力争斗下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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