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糖一度觉得这孩子丑得无法直视。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看习惯了，竟然觉得越来越可爱了。
照顾的奶妈说，孩子是越长越好看的。
过了好几日。
童糖发现自家的小宝贝慢慢长开了，皱巴巴的感觉少了许多，再过几日，皮肤水嫩嫩的，跟刚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小脸蛋圆滚滚、红嘟嘟。
寒冷的冬日让人不住地加着衣服，对上小家伙更是如此，她浑身上下都被裹成厚厚的一团，本来就短小的胳膊，圆滚滚地在空中晃悠着，那双小手又小又圆，肥肥地叫人忍不住想捏一把。
“阿卜……”
言墨泽蹲在小家伙旁边的时间越来越长，两手撑着下巴，嘴边不住带着笑意，一动不动的能盯上好久。
童糖在床上躺着，每每看到这副画面，都觉得有些神奇。
有时她也无法理解言墨泽的心情，“你没有别的事做吗？”
这怎么可能？
言墨泽每天忙到没有空闲休息，前段日子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他应该是很忙的，本人却还是在这里呆着，要么看着躺着睡觉的宝宝，要么在她身边，前前后后地绕着她转。
周围也有很多人在照顾，言墨泽好像还是不放心，有时候都拖到有人来催他了，才放下手头上的事情，不甘愿地走了出去。
“这说明殿下重视你啊！”李鸾月不解地看着她，道：“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童糖摇摇头，抱着怀里的暖手包，道：“也不是不满意，只是觉得他没别的事干吗？”
李鸾月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无比认真地说道：“这话你可不能当着殿下的面说，我感觉他要哭的。”
“……不至于吧？”
“绝对会。”
“……”
童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实在是想象不出来。
但李鸾月一脸不像是开玩笑的表情，让她不自觉也严肃了起来，“知道了。”
“这种时候，殿下的内心总是会脆弱一点，可要好好照顾他的心情，知道吗？”
“……”到底是谁生得孩子？
这话不是应该对她说吗？
童糖道：“你是不是说反了什么？”
“老大，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李鸾月对她微笑了一下，可这个笑容还是让人很想打她，“你绝对是不照顾孩子派的，我估计之后的事情，也全都是殿下处理。”
“……”
童糖本来倒是没想过这方面的事情。
被她这么一提，心中有些不服气。
凭什么说她不会照顾孩子？
就算是她，要做还是能够……
这话在童糖抱到小宝宝的瞬间，淹没在心中。
她出生以来这么久，童糖抱她的次数屈指可数。倒不是她嫌弃自己的孩子，小宝宝刚出生的时候虽然丑巴巴的，但内心的怜惜也没因此减弱。
不如说宝宝虽然看起来丑丑的，但在她眼里有种自动转化丑萌丑萌的视觉。
她一开始没有接触宝宝，是因为刚生完孩子，身上并没有那么多的力气，她几乎是很快就晕死过去了。
等到之后，又在恢复自己的体力。
言墨泽就已经自动承当起照顾小宝宝的责任了。
如果言墨泽不在的期间，也有对照顾婴儿比较有经验的奶妈，童糖大部分的时间都只是在看，并没有动过手。
她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的。
一开始她就没有把亲密接触当做是与宝贝接触的一环。
这有并不代表她不喜欢这个孩子。
她只是……
单纯的不习惯。
没错。
就像现在，抱着这么小的孩子，她整个人都僵硬了。
甚至有点不知道自己在哪的感觉！
这身体怎么能这么小？她的身体整个窝在童糖的身前，似乎只要一用力，就能把人给捏碎了。
小娃娃闭着眼睛，明明一天到晚都在睡觉。
这会儿却还是困得不行。
反观李鸾月倒是很自然地靠了过来，凑到小宝宝面前，轻轻地伸手。
童糖只见到她碰了碰小宝的手心，那只胖胖的小手被戳了一下，往旁边挪了挪，李鸾月被躲开了也不放弃，又伸手去碰她……
“好可爱啊。”
李鸾月冲着她说道，“快醒醒，小宝贝。”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她的声音。
怀里的小娃娃拧了一下身体，小手往头上举起，在空中慢悠悠地晃着，掌心触碰到某个人的手指，一下子握在了手里。
李鸾月的心都跟着化了。
只见小娃娃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跟刚见到她时不同，经过几日的成长，展现出很明显的差别来。
她的眼睛像是纯黑的小葡萄一样，侧眸看过来的瞬间，眼中盛满了光亮，无意识地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恢复了睡眼朦胧的样子。
一点一点地要将眼睛闭上。
“啊啊啊！”
李鸾月恨不得冲上去一把抱住这个小宝贝，道：“老大！我想偷孩子了！”
童糖没有像她一眼反应夸张，但也觉得可爱到不行，她两只手都抱着孩子，虽然宝宝的半个身子都是放在床上的，但还是怕一个不稳把小宝贝摔倒了。
小心翼翼地搂在怀里，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
童糖这个瞬间，若是她自己能看到自己的样子的话，一定会觉得非常奇怪。
她的笑容从未如此柔和，如此纯粹，仿佛看着的不是一个简单的小孩，而是这个世上最珍贵的宝物，对她来说很难去分辨这种心情算是什么，因为是第一次经历。
和她对言墨泽的喜欢不一样，和她对朋友的珍视也不一样。
是一种，对弱小的生命的怜惜。
想要照顾、保护她。
想要让她好好地长大。
想要把她抱在怀里，想让这张小脸上，呈现出幸福的笑容。
“阿月。”童糖扭头看向李鸾月，眼中更多地还是不可思议，道：“这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
“神奇吧？”
“嗯。”
李鸾月撑着下巴，微笑地看着她，道：“老大。”
“嗯？”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一路走来，真是不容易啊。”
童糖愣了一下，扭头看向她。
李鸾月的眼中已经浮现出一丝泪光，她虽然还是笑着，却又有些隐隐的心疼。
她认识童糖太久了。
久到这个人的性格、生活，过去的一切都很了解。
她也知道童糖受到了多少的委屈，纵使一直看起来都很娇蛮、任性，叫人头大烦恼，可是那背后藏着的心却是非常干净的。
李鸾月几次三番都是被她所救。
每当她撑不住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去追随童糖的脚步。
她觉得这个女人其实也蛮普通的。
无论是哪个方面来看，都不如其他姑娘那么耀眼，总有各方面比她出色的女孩，有更受人宠爱的，更招人喜欢的，更令人疼惜的，更体贴温柔的。
若是让一个陌生人来评论。
童糖不能算是这里面顶顶好的。
但李鸾月就是不自觉地想追随她。
她最令人羡慕的一点，是她不愿意、也不想去为了别人的目光而活，总是敌对的人有很多，她还是能找到适合自己的步调和节奏。
童糖笑了一下，知道她这会儿已经开始伤感了。
“阿月，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也……”
李鸾月浑身一个激灵，显然是被她吓了一跳。
连背都坐直了，连忙摆摆手，瞪大的眼里满是惊恐，“不不不！”
童糖道：“我看国师就不错。”
“你饶了我吧！老大！”李鸾月声音不自觉就提高，说道这个人她就觉得心烦，确实她并不讨厌十七，可她就是过不去心里那关，“我最近躲他还来不及呢！”
“上回他不是说要跟你绝交？！”
“绝交了！我还为这个哭了好几天，结果你知道他怎么说？”李鸾月讲到这个就很生气，道：“他居然在一个月后，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我家门口，还说什么，绝交的时间到了，要跟我恢复来往。”
李鸾月拍床头柜，道：“我还真的以为他要跟我断绝关系呢！结果只是想逼迫我答应他，还好我没有上当！”
“所以？”
“我跟他说可以当朋友，但不会有近一步发展的。”李鸾月似乎是真的很苦恼，“可是他拒绝了我。”
“……”童糖觉得他们这样子来来往往的，她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而且李鸾月本人没有发现吗？
十七已经跟她挑明了状况，也说了不会放弃，她这边还傻乎乎地跟人同进同出，关系亲密地说他们不是一对，都没有人相信。
“这两天不知道又发什么神经，天天找我麻烦！我又怎么他了？！”
童糖心想，她大概是知道原因的。
还不是这两天许梦涵快要成亲了，这两家上上下下都在忙她的事情，周崇对李鸾月的信任又是莫名地高，两人的关系太亲密了，惹得某人醋坛子倒了呗。
这么简单的道理。
如果童糖跟她说，她一定是会炸毛的。
童糖眯着眼睛笑了笑，没有把原因说出口，继续听着李鸾月说。
李鸾月就算不知道理由，但还是炸毛了，道：“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嘛！反正我这两天是不要看见他，免得又让他阴阳怪气的。”
“阿月。”童糖道，“我现在觉得国师也挺可怜的。”
“呃……”
“他对你既然是真心的，你不妨给他一个机会。”
“机会？”
“反正你们这样下去，也磨不出结果，照我看来，不如直接和他讲明白了。”
李鸾月一时有些不解，“怎么讲？”
“当然是实话实说。”
“……”
“国师现在不了解你的事情，因此只会一味地发起进攻，你若是足够信任他的话，不如把以前的事情告诉他。”
“……”
李鸾月不说话了。
这事对她来说可以说是一个创伤，没有人知道她在那之后是怎么熬过来的。
每个夜晚都像是被恶魔折磨着，她能感受到那些人的目光，贪婪、凶残，要将她一点点推入地狱。
李鸾月时常缩在自己的房间里，害怕得瑟瑟发抖。
第二天为了不让其他人看出来，又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
这事虽然是尽量掩藏了。
但总有风声传出来。
亲近的朋友偶尔会在无意间提起，虽然并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但每个字眼都在她伤口上撒盐。
可李鸾月还是不得不，撑起笑脸，当做无事发生。
很多时候。
这些痛苦的事情，假装不在意，时间久了或许连自己都能骗过去。
好像是无伤大雅、无所谓的事情。
早早被抛之脑后，自己根本没有为此感到受伤，感到无助。
可很明显的。
她连向别人提起这件事的勇气都没有，她恨不得全世界都忘记了这件事儿，如今要让她自己去提起，李鸾月的内心是极其抗拒的。
正如她了解童糖一样。
童糖也很了解她。
若是让她自己处理，可能这一辈子，她都无法再放过自己。
她已经被人伤害过一回。
在日后繁琐的日常中，却还要一遍又一遍地被刺痛着。
童糖伸手，握住她的手背，目光牢牢地盯着她，说道：“阿月，那不是你的错，也不应该是你去承受的。”
“老大，我知道……”李鸾月低下头，声音说的很轻，几乎没有任何自信。
童糖道：“有些事情确实很困难，我并不想强迫你去做什么，因为很多事情，就算你拼尽全力，也是做不到的。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一直没有走出来，但起码我想你能有一个尝试的机会。”
“……”
“他喜欢你。他是个很好的人。这我们都是知道的。”
“我知道。”十七会在她难过的时候陪在她身边，会想方设法地逗她开心，会和她在一起，愿意花耗很长很长的时间，去解开她的心结。
这些她都是知道的。
他是个很好、很温柔的人。
可是……
不配的人，是她。
李鸾月越发觉得难过，“可是……”
她没法说出后面的内容，因为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样的李鸾月太过懦弱，也太不像她了。
童糖见她沉默了。
也没有说什么。
只是低头，拉过了她的手。
李鸾月跟着看了过去，见到童糖把她的手放在了小宝贝的面前，正在酣睡的小娃娃下意识就握住了她。
“看，小家伙也站在你这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