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台楼阁,有暗香盈袖。
熏烛阵阵,徒惹一地波痕。
谢戾恶向胆边生,也不知心中在想着什么,眯起露在外头的一只眼,嘴角弯起笑的有些恣意,忽而猝不及防地伸出手来一把握住了杜渐微的手腕,将她向着自己的方向轻轻一扯。
那纤细的手腕在他宽大冰凉的手掌中宛如一根脆弱的竹筷,轻易就能一折两段。
杜渐微心头一跳,瞬息就转身在惯性下坐在了谢戾的腿上,面露慌色。
只是那慌张被一层薄如蝉翼的面纱所覆盖住,上露一双剪水秋眸,楚楚怜惜。
“啧……”谢戾对面的公子挑了挑眉,露出了一副暧昧的表情来,仿佛在看什么好戏。“先前还有传言说谢世子不喜美色这才会年至二五都不娶妻,现在看来倒是藏有金娇,乐不思蜀。”
这公子是谏议大夫李若青家的宝贝嫡孙李耀,方才谢戾竟是想也不想地便让杨花御沟的小厮过去请他上来坐一坐,若是杜渐微还不知道谢戾心里在想什么,那她还是收拾收拾包袱回家去吧。
“李公子若是那等会被家世给牵绊住的角色,现在又怎会出现在这里呢?”谢戾皮笑肉不笑,先前握着杜渐微手腕的大手驾轻就熟地扶上了她的腰,只觉手下纤腰与她的手腕一般不足盈盈一握,足显弱风扶柳之态。
腰是好腰,就是太瘦了些。杜家难道都没有给她吃饱饭么?谢戾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那张平日里冷漠又阴毒的小脸此时就在他的眼前,明明早就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心慌意乱,却偏偏还要装作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真是让人十分想要撕开她那张假面皮,看看里头到底填的是些什么黑心黑肺的料子。
杜渐微坐在谢戾腿上整个人僵硬的不行,搁在自己腰间的那只大手虽没有旁的动作,但本身的存在就已经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尤其是她即便坐得比谢戾还要高一些,却仍需要微微抬眼仰视谢戾,即使他现在就像条没有骨头的蜈蚣一样倚靠在背后的软塌里也是一样。
她们不过是盟友的关系,就算说的难听一些算不得盟友,那最多也只是互相利用。谢戾这般在外人面前对她动手动脚,是想要挑衅她,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么?难怪说要给她上一课,当真是好笑。
杜渐微半阖着眼帘,一双漆黑如琉璃葡萄的眼睛闪了闪,突而顺势倚到了谢戾怀中。
如果谢戾以为这样就可以制住她,让她臣服的话,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她从来都不在意自己这个人能够有什么利用价值,如果只是依靠自己的脸蛋就可以达成目的的话,那牺牲自己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谢戾要她去接近楚彧,接近楚轩,没有问题。她丝毫不会引以为忤,任何能够通向成功的手段都只不过是她脚下那不起眼的踏脚石罢了,包括她自己。
杜渐微软似无骨地靠了上来,反倒让谢戾的心情不怎么美妙,有一种目的被人发现挑衅被反弹回来的微妙感觉。他俊美无箸的脸上挂着一丝不带什么温度的淡笑,微侧过脸来用那副美的令人窒息的容貌,同样也观之令人胆寒无比的眼看着杜渐微,眼中所含的意味有些不明,让人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李耀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他知谢戾样貌惊人,却没想到还有气质能够与之匹配,半点没有被谢戾压下去的美人存在。尤其是此前俊男美女相拥成团,房中又点着气氛暧昧的催情熏香,让李耀嗓子干哑,眼圈微红起来。李耀干巴巴道:“不知是哪位大户人家的小姐,也能够惹得世子爷的青眼?”
先前他还在与美人玩着猜拳的游戏,杨花御沟的小厮突而找上门来,说是谢世子有请。他吓了一跳,谢戾恶名在外,自己和谢戾又从来没有什么交情,找上他难道是要找他麻烦么?现在看来却不尽如是,谢戾根本就是来跟他炫耀美人的吧!难怪说谢戾不过是一个脾气恶劣的纨绔,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谢戾的一只眼还黏在杜渐微的脸上,见她眼神平静地回瞪过来,其中挑衅意味不言而喻。他“哈哈”笑了一声,却没有看李耀:“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不过是这杨花御沟中一名再平凡不过的姑娘罢了!”任你如何天眼神通,如何神机妙算,如何见经识经,你也不过是一个任人利用的女子。
“不、不是吧,世子爷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我来这‘杨花御沟’这么多次,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李耀说。
谢戾从不认为自己对杜渐微有什么好感,她阴毒,狠辣,冷酷,狞恶,那些后宅女子做得的事情她都做得,做不得的事情她也做得,若是谁敢小觑于她,杜渐微毫不犹豫地就会将之剥皮拆骨,让人见识到她的黑心肝黑脾肺。他与杜渐微能够泰然相处若斯,也不过是因为杜渐微的狠对上了自己的胃口,她的恶对上了自己的胃口,他们都是从那阴诡地狱中爬出来想要将这世道天翻地覆地搅上一搅罢了。
真让他产生什么对女子的怜惜,那恐怕真是没有。她只配得上同等的对视,配不上怜惜二字。
一只苍白遒劲又冰凉有如鬼爪的手蓦地探入了那层薄薄的面纱掐上了杜渐微的下巴,她的下巴倒不如身上那般瘦弱,当得上珠圆玉润二字,且细腻又滑爽。一截冰凉贴上了她的下巴,正是谢戾拇指上那枚凉如血玉的扳指。
“有什么开玩笑不开玩笑的,”谢戾笑了笑,以指腹按压着杜渐微的嘴唇,眼神朦胧,将她带向自己。“好看么?倒真是挺好看的。”他说。
两人近在咫尺,彼此可以感受得到对方的鼻息。
杜渐微脑子却懵了一下,被嘴唇上奇怪的触感吓了一跳,一双眼平静地睁着。
两人的睫羽就这么交缠在一处,杜渐微甚至能够透过那只与自己相隔不到半寸的瞳孔看到自己的眼睛。
谢戾隔着面纱,轻轻亲吻着杜渐微,气息炙热,却不带感情。那纤薄的面纱在两人之前几乎等同于无物,却有如隔着山海。
热浪与寒冰交织,日与月同辉。
一人的眼睛仿佛在说:有本事你就跑啊。
另一人却是说:我为什么要跑?该跑的是你。
谢戾颇有些色情地咬了一口杜渐微的下唇,良久才缓缓抬起头来,食之入髓地舔了舔自己的后槽牙。转而便看到李耀正面带尴尬,眼睛发直地看着自己和杜渐微,身上起了什么微妙的变化。
杜渐微的眼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水汽,并非是哭泣,却显得别样诱惑。加之她眼角那粒眼色浅淡的泪痣,就像是故作的媚态。
“大户人家的姑娘,怎会这般风骚诱人,勾魂摄魄呢。”谢戾捏了捏杜渐微的耳垂,笑的十分恶劣。
明明她穿着并不暴露,也没有说过任何勾人的话,半点没有摆出青楼女子当有的风骚之态,却让人无端的心生怜惜,想在脑海中用肮脏的手段极尽折磨。
李耀再次吞了口口水,眼中所含欲望暴露无遗。
谢戾哼笑一声,将杜渐微拉起来推出去,此时的表情当真像是恶鬼附身,顽劣至极。“既然李公子喜欢,软软不如就去陪他一陪?”他大刀阔斧地翘起了二郎腿,故意忽视了将杜渐微从自己怀中拉开时那种空荡荡的失落感觉。
她应当知道自己的身份,仅凭她一个杜府庶女的身份还不足以将整个杜府拉下马,也不足以将朝堂搅的天翻地覆。她要依附于他,那便一定要听他的话!杜渐微若是不能豁出去,那先前所做的承诺也不过只是她用来牵线搭桥的戏言罢了。
谢戾信心满满,颀长地身形软似无骨地躺在椅中,搭在椅边扶手上的袖子被方才的动作拉扯起来,露出了他手腕上那只老旧的已经取不下来的金珞圈。上头还缀着几粒同样陈旧的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不痛不痒细微清脆的叮铃声。
杜渐微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朝着李耀的方向走了去,好似当真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身份是不是一个青楼女子。她的背影纤瘦又倔强,还带着一些将一切都掌握在手心中的泰然和自信,令人觉得有些刺目。
李耀浑身的汗毛都躁动着立了起来,这聘聘婷婷走向自己的女子气质出众,就算是戴着一张面纱都难以掩盖其身有如星月的风华。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柔情绰态,媚于语言。洛神赋中所形容的词汇恰恰就像是在形容她。
他双目圆瞪,喉结不住地上下滚动,心中莫名地期待着杜渐微用方才坐在谢戾身上一样的动作坐在自己身上。
杜渐微一步一步靠近李耀,只觉得背后有一道锐利的光芒像是炙烤一般盯着她,意味不明。
她眉目冷清,涟目半睁,像是不知道自己是去做什么的,又像是完全不在乎自己是去做什么一般。
莲步缓慢,越靠越近。李耀的额头甚至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一只手已经迫不及待地拉上了杜渐微的手腕。在惊叹于手掌心中有如凝脂般的肌肤滑嫩无比之时,脸上露出了仿佛朝拜的满足笑容。
她竟然真的敢!谢戾的眉心微微拢起,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同时也越来越危险。
李耀拉着杜渐微的手腕,不敢像谢戾一般这么粗鲁地用力将美人拉到自己腿上,只小心翼翼地仿佛是碰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一般,将她慢慢拉向自己。
他的大腿伸在外头已经跃跃欲试了,十分期待着面前的美人坐上来靠在自己怀中。
杜渐微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回过头去瞥了谢戾一眼,眼中挑衅不言而喻。
“啪”的一声脆响,将沉浸在脑海淫欲中的李耀吓了一跳,却见原本放在谢戾手边的一只茶杯现在已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那位脾气不怎么好的世子爷此时表情阴沉,带着一丝像是被什么人给算计了一样的羞恼。他虽面上带笑,但楚京中人大多都知道,世子爷笑的越开心,就代表着他讨厌的人要倒霉了。
李耀还没来得及对杜渐微动手动脚,整个人抖了一抖,立即像做错了什么事一般将手猛地一松,带着屁股下面的椅子原地退后了好几步。他刚想说世子你好端端的发什么脾气啊,不是你把人送到我的面前的吗!还没说出口,只见谢戾咧开嘴,露出了一口森森白牙道:“本公子怎么看都觉得他那只爪子不顺眼呢,贪狼,给我砍下来送给李大人泡酒!”
他站起身来,墨绿色的衣摆无风自动,带着万分的危险,居高临下地看着杜渐微道:“还不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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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梨:我谢戾就算是眼瞎,也不会看上这个心思歹毒的小毒妇!
半秒过后: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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