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榆没有想到这大小姐今日来此是对着自家小姐来一番深情剖白的,站在边上怔愣了一下,转头朝着赶月使了个眼色。这大小姐该不会在她家小姐吃的蜜饯里下了毒,所以才突然来这么表白的吧?!
赶月并没有理会雁榆,只眼观眼鼻观鼻地站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
见杜渐微并不言语,杜舜英又道:“微儿,前些日子出了事情,父亲将英儿大骂了一顿关在了醉花荫里不让任何人出入,即便是我和娘亲也不知道父亲到底是为何震怒……我心想,或许你会知道些什么。”
她身子微微前倾,伸出手来覆盖在杜渐微的手上,表情带着些许焦急:“无论发生了什么,大姐只想说一句,我们杜府的姐妹才是一家人,我们应当携手并进,而不是窝里横,对不对?”杜渐微的手冰凉无比,让杜舜华不由的怀疑这是否是活人的手。
一家人……杜渐微闻言,表情突然变得有些高深莫测起来。
她似笑非笑得弯起嘴角笑道:“大姐姐未免也太天真了一些吧?”她的声音清冷,在这暖春无端地在院子里掀起了一阵凉意。
“你说什么?”杜舜华似乎有些愕然,没有想到杜渐微会这么说。她的手掌微微有些松动,正是杜渐微将自己的手从杜舜英手中抽出来。
“我说,大姐姐今日与我来说此事,还不忘记用蜜饯作比喻,是不是太天真了一些?”杜渐微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说的话。“你我从来都不是一家人,你与杜舜英的母亲是高高在上的周夫人,而我的亲娘却只是低贱如泥的一个姨娘,我如何能与你们并称是一家人呢?”
杜舜华皱眉道:“我知道你是因为介意自己的出生,所以才讨厌我与英儿。但是微儿,你也不能忘了,我们都是父亲的女儿,再怎么样都是杜家的人……赈灾事情处理的很好,想必陛下不日就会降下赏赐。而且春闱一过,弟弟也会赴京赶考,杜家说不定会举家迁入京城。楚京水深,届时只有我们姓杜的姐妹才是一体,如若不能一致对外,只怕是会被别人看笑话的。”
若是不知情的,当真要以为杜舜华是为了她,为了杜家,为了她们所谓的姐妹荣辱今日才会前来与杜渐微说这么一番话。
杜渐微望着她那张略显焦色、仿佛自己不知好歹的脸,笑容透着一丝轻蔑:“大姐姐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不过很可惜,杜家从来都没有将我当做一体。或许大姐姐是吧,不过二姐姐却并不是这么想的,你想知道父亲为什么会将二姐姐关了禁闭吗?”
杜舜华本能的觉得心里一慌,有些不愿意听到接下来杜渐微所要说的话似的。
但见对面那披着披风仍显瘦削的姑娘悠悠地抬起头来,轻声笑道:“因为汲水县的事情,是她煽风点火,迫使徐松做的。”
杜舜华大惊,原以为杜舜英是又调皮捣蛋做了什么事情惹怒了父亲,她也与娘多有猜测,问及父亲来父亲只字不提,甚至将她们骂了一顿。没有想到,背后竟然是有这样的隐情!
徐良擅动灾银是死罪,听说皇长子殿下将其一家押解回京之后,陛下震怒,当场就将徐良推出大殿斩首。徐良的家人以同罪论处,暂且收押,待秋后问斩。
如此重大的事情,杜渐微却在这儿轻飘飘地说是杜舜英撺掇导致!杜舜华大惊失色,脸色陡然变得煞白。
她一点都不怀疑杜渐微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以杜渐微的本事来讲,她根本就不需要欺骗自己。而且如果是这样,那么父亲之前暴躁又恼怒的模样就说得通了……杜舜英胆大包天,竟敢伙同杜渐微做出此事……
杜舜华脸白了白,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问道:“那英儿做这件事……”
“没错。”杜渐微点了点头,“因此次赈灾方法都是由我提出,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我这个出主意的自然也讨不了好。且二姐也不知和徐松达成了什么协议,若非如此,父亲想必也不会这般震怒吧。”她将杜长融生气的理由归结于杜舜英和徐松之间的交易,而非杜舜英陷害于她,也不知是在讽刺谁。
“英儿她……”杜舜华一时语塞,连想要解释都觉得无从下手。
她犹豫了一瞬,又道:“那你……是如何知道此事的?”杜舜华的表情远没有了刚刚进来院子里时那般温婉,而是显现出了一些小心翼翼的模样,似乎有些紧张。
然此次杜渐微却是并没有直言回答她说的话。
“大姐说我们姐妹就像是这蜜饯儿,倒是有失偏颇了。”她笑吟吟地将盘子朝着杜舜华的方向推回了一些,“二姐不顾姐妹之情,一心想要我身败名裂,谈何姐妹二字?这蜜饯,大姐若是喜欢吃,便带回去自己细细品尝吧。”
杜舜华走的时候显得有些魂不守舍。
原本来是想要试探杜渐微,看看她到时候对杜家回京的看法,不过现在看来她们杜家没有被杜舜英拉扯下泥潭,个个死无全尸,已经是上天对他们极大的恩赐了。
“小姐何故要与大小姐说这么多呢?”雁榆嘟着嘴道。她想要说杜舜华的坏话,但是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口。
当初除夕之事也有可能只是大小姐关心则乱导致的,从刚才大小姐话里话外所说的,似乎都有些想要与小姐交好的意思,一时失察也有可能。她不能在小姐的面前搬弄是非。
她用手指捏了捏大小姐留在桌上并没有带回去的蜜饯,好奇道:“不过大小姐的确很是心灵手巧,人也比二小姐好很多。连蜜饯儿都会自己做呢!”
望着冬香搀扶着杜舜华离去的背影,杜渐微伸手拨弄了一下那蜜饯,轻道:“拿去丢了吧。”
“?”雁榆眨眨眼,没有问什么便将那盘子蜜饯端了起来,朝着院子后面走去。
“虽是甜,但吃到后来,未免太腻了些。”
雁榆回过头去,并没有听清自家小姐刚刚的喃喃自语。一回头见她面无表情地又拿起了书卷,雁榆以为自己听错了,便摇着头离开了。
赶月则是体贴地跟随雁榆一起退了出去,将院中空旷的暖融阳光都留给了杜渐微一人。
日头并着风,将院中方才的冷意吹散了些许。
直到一双穿着黑靴的脚踩在院中的杂草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杜渐微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入眼望见一双剑眉下的星目,眼中所含的情绪有些复杂,像是悲切,又像是恼怒。
杜渐微不过看了他一眼便将目光收回,重新投到手中握着的书册上。“我还以为你已经回程了。”
“没有。”楚琰抿唇,兀自朝着杜渐微的方向走了两步,在她面前的桌边停留。
去了一张假皮,楚琰的容貌看上去就没有原先那般平平无奇了。他生的十分英俊,且带着一种长年累月在外拼杀、历经风沙的成熟与沧桑。
那晚下着小雨,杜渐微看不清楚他的容貌,待到此时方才正眼将楚琰的样貌收进眼底。
他肤色偏深,嘴唇紧抿,两道飞斜入鬓的长眉在眉心聚拢,显现出此时的不得意。
这种带着天生正气和刚硬的成熟,对普通姑娘来说最是致命。
不过对杜渐微来说却是除外。
她低垂着眼帘,状若无意地翻阅了一下手中的书册道:“皇长子殿下一行已经离开,三殿下还留这儿做什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https://www.yqwxw.cc/html/129/129507/39462339.html)
www.yqwxw.cc。m.yqw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