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现在最胆颤心惊的恐怕不是汲水县的徐大人,也不是与他互换地区治理的弱阳城的王大人,而是衡阳城的知府司马大人了。他虽名头上是衡阳城的知府,但谁都知道衡阳郡手杜大人就居住在衡阳城内,城中大小事务基本都是由杜大人做主,这位小知府大人等于是挂了个名,基本没有什么用处。
有道是做主的事儿归杜大人做,需要背锅的麻烦事儿自然就落到了司马大人的头上。
他噤若寒蝉地立于公堂角落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瞥着正脸色铁青地坐在自己位置上的皇长子殿下楚彧,一边讨好笑道:“下官已派人去杜府禀报,想必杜大人一会儿就会来了。”说着他还一边给自己手下的判通使眼色,“殿下在这儿坐了半晌,怎还不给殿下上茶?!”
“不必了!”楚彧冷哼了一声,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下方铺陈在地上的十几具尸体上。原本他居住在杜府,并没有那么快知道事情的发生,偏偏他今日正离开杜府,准备去街上搜刮一些有趣的玩意儿来讨好杜渐微,恰巧就让他撞见了整桩事件的发生。
闹事的正是那位治理弱阳的王大人,不知从哪里变出来几具尸体,硬要说是汲水县的死人,自从楚彧他们那日离开之后,徐良封闭了整个汲水县不让县内百姓离开,若非徐大人本身即是汲水县出生长大的,硬要进去,也不可能会发现自己先前治理的百姓们竟是那副惨状。
他想也没想,甚至都没有通知徐大人,就偷偷摸摸地将尸体给运了出来,快马加鞭地直冲衡阳城,将尸体直接给丢到了衡阳知府司马庆的府衙大堂里,于是便有了此时一幕。
王大人义愤填膺地要徐良给个交代,徐良一脸怒容地辩解,两人各执一词,谁也不肯让着谁。
谁说女子吵起架来无理取闹,楚彧现在看来两个男人吵起架来也是不分秋色,有如两千只鸭子加在一起,“呱呱”的吵得他头疼。
府衙的大门本应强硬地关上,不让任何好事的百姓围观。但事情发生的实在太过突然,围在门口的人越来越多,导致楚彧即便是想要用武力镇压将他们推赶出去,也没有任何资格和理由这么做。
还是那句话,赈灾的事情实在太过敏感,不愿意摊到明面上来说的事便是有鬼,即便他身为皇长子也是一样。众口难堵,与其勒令他们闭上嘴,倒是不如大大方方地让他们看着了。
他的脸本就英俊冷毅,此时因为怒火铁青的脸色就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一样,散发着森森寒气。楚彧坐在司马庆的位置上冷眼看着下方的一片嘈杂,转头看向好整以暇地坐在边上的谢明,冷道:“你来的倒是快。”
谢明好脾气地抿唇笑道:“正要出门,便听说了此事,遂赶紧过来看看。微臣虽是人微言轻,却也知道赈灾事宜重要非常,刻不容缓,若是稍出什么差池,只怕回京之后难以向陛下交代。”
“哼!”楚彧又是哼了一声。
谢明此行名义上是作为他的助手跟随陪同,一起执行赈灾任务。但楚彧深知,谢明在此无非就是做了楚轩的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好看看他此行到底会有什么收获,顺带着暗中使点绊子,让他的行程不那么顺利,再闯点儿祸那就更棒了。
要不是事发突然,楚彧甚至都要怀疑这件事情的幕后主使是不是谢明,是不是谢明身后的楚轩。
要知道如果真的有人不想赈灾的事情顺利的进行,让楚彧在陛下的面前记上一大功,那个人必定是楚轩无疑。
楚轩那阴货,还当真干得出这种事情来。楚彧心道。
这边两个人各自心怀鬼胎,那边杜长融好不容易挤过了外头围观的重重百姓进了里面来,好好的一张俊脸顿时就被地上摊放的尸体吓的绿了一绿。
衡阳府衙虽只是装装样子的门面,但怎么说也是个正经修葺的府衙,占地不小。此时路面中央却是平铺着十几具蜡黄的尸体,因为天气寒冷并没有出现任何腐败的迹象,还与他们死时并没有什么差别。
那些尸体个个面黄肌瘦,身上虽是裹着厚厚的棉衣,却能够看到棉衣下面覆盖的腹部胀大,形状有些诡异。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饶是杜长融活了近四十年,也没有一次性看到过这么多的尸体过。且他从事文职,鲜少见这等辣眼睛的场面,脸色难看非常。
一看到杜长融,王大人便高声求助道:“杜大人,你快来看看!这些可都是我汲水县的子民啊,这个……去年在雪灾之前刚刚娶上了媳妇儿,连孩子都没来得及生一个;这个已经八十高寿,理应在家里颐养天年的年纪,如今却是成了这副模样……杜大人,您要为他们做主啊!”
这番话他刚刚已经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仍是固执地对着杜长融又重复起来,满脸愤怒和怨念,好像当真是把这些百姓当做自己的亲人看待一般。
楚彧更加头疼了,这个王大人显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也不知道和徐良有什么仇什么怨,逮住了把柄就要将他拉下水的模样。
徐良皱眉解释道:“王大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做什么主?你怎么说的好像是我将他们害死的一般,说话要凭良心,而不是你的红口白舌!”
“徐大人难道自己心里没有点数吗?这些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你不知道?”
两人再次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起来。
杜长融听了半天也没有听出什么重点来,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想甩手不管此事,但此时楚彧坐在上头,他作为衡阳郡守如果不站出来主持所谓的公道,只怕他这个衡阳郡守也是做到头了。
正想着,府衙门口再次人头攒动,刚刚还嘈杂纷乱的议论之声逐渐消弭,人群就像是被倾泻分拨而出的两道洪流,自动自发地朝着两边退去,留出中间一条空道来。
当中那顺应着人流走出的白色身影就好像是带来一股清冽的寒流,无风自动,迎面扑上了几道清风,顿时就使得堂中众人都冷静了下来。
她身披白毛大氅,领间的团团狐毛将她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衬托的更加苍白,嘴唇也是毫无血色,透着一股惹人生怜的病态,仿佛在这世间行走便是对脆弱的她最大的不公一般。
杜长融一见杜渐微来,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微儿,到爹的身边来。”此处到底人太多,杜长融无论如何也要顾念一下自己作为父亲的形象,慈爱地招了招手。
在她出现的一瞬间,楚彧和谢明却是同时站了起来,想要照顾她一二将自己的位子让与她坐。
杜渐微虽是退了热,但病却没有大好,此时看起来却是我见犹怜。她有礼地向堂上的楚彧与谢明点了点头,随即掩唇轻咳了声,眸色清淡目不斜视地绕过地上的尸体,站到了杜长融的身边。
雁榆紧跟其后,一只手牢牢地抓着自家小姐的衣摆,被一地的尸体吓得花容失色。
开玩笑,她家小姐能够面不改色地走过去,她可是第一次看见死状这么凄惨的尸体啊!
杜渐微的出现并不是每个人都感到高兴的,联想到她急智闻名,素手窥机的名声,徐良的脸色微微难看了起来,沉声道:“此处乃是府衙重地,杜四小姐一名女子出现在这里,是否有些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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