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太后耳朵贴在他的心口处,欣喜若狂的听着,感知着他的心跳,情意浓浓的情话冲击之下,那一刻已经无法理智的思考,唯一想要做的就是伸出手来与他十指相错。
“我知道你的心思,这代表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帝太后又往他怀里蹭了蹭,紧握他的手,温声道:“你放心吧,此生我绝不负你。”
外间北风呼啸而过,似一头凶猛的狂狮在外面寻找食物。
本是情意浓浓的话语,夹带着此时的北风,传入公玉央的耳中,却变了味道。
公玉央此刻的心境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复杂,他根本不屑去接此话,别过头去看着映在窗上的树枝残影,唇角扬起一抹讽笑。
你说:我中有你,可你此刻心中未必有我!
你又说:你中有我,而我……心中定不会有你!
你对我来说……
简直是耻辱!天大的耻辱!!
耻辱!耻辱!!!耻辱!!!!!
下过朝会之后,萧子都并未同父兄一起出宫,而是去往了六英宫。
邺王轩刚刚卸下一身繁重的君王服,听见侍从说起萧子都求见时,他略微有些晃神。
自从那一次算计之后,萧子都与他并不像以往一般的亲近,总是透着疏远的接触让邺王轩心中烦躁,但是总归事情的开端是他引起的,所以对于萧子都总是格外宽怀些。
但是,最近两月,萧子都前来见他的次数频繁,有时一待便是一整日。
萧子都有心事,只是不愿与其余人讲明,唯有把全部的注意力专注在朝堂之上,才能分散他的注意力。
邺王轩也不便问。
汪泉领着萧子都进殿时,邺王轩已经端坐在御桌前,投身于堆积如山的奏章中,萧子都前来行了礼之后,坐下与邺王轩探讨如今朝堂上的局势。两个时辰后,萧子都道:“王上,近来长安城内有一件奇事,臣思来想去,想要说给你听听。”
萧子都从来不会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既然他想过之后决定说给他听,邺王轩便点头,道:“说吧。”
萧子都斟酌片刻,道:“前段时间我曾去了商市一趟,在商市中臣见到了许多宫内的瓷器流传民间。”
邺王轩道:“宫人出宫有侍卫严加盘查,他们是怎么把东西送出宫去的?”
萧子都道:“未免是臣过度揣测,就扮成商贾去采买这些瓷器,从那些商贩中得知,瓷器的流出是因为宫内与宫外之间有一条秘密的交易渠道,而这条渠道据那些商贾言说,是宫内一位地位颇高的人掌控着。”
宫内的瓷器大都是国家出钱造出的精品,如今被人这样加以利用,私自贩卖宫内精品敛取钱财,邺王轩不禁沉下了脸,问:“可查到这个人是谁?”
萧子都摇头:“线索查到这里也就断了,臣怕打草惊蛇不敢往深处去查。”
邺王轩拧眉,又问:“你可有怀疑的人?”
萧子都沉默片刻,方道:“有……”
既是有了怀疑的人,邺王轩便让萧子都秘密的查探,这样一待又是直至天色渐渐的昏沉,萧子都方离开了六英宫。
刚走到殿外,迎面就碰到了娴嫔。
娴嫔身披素色绣梅花披风,由孟古扶着,锦月在身后手提着食盒,天寒,食盒周身散发着浓浓白烟,想来也是刚刚做好的饭菜,前来带给邺王轩。
孟古一门心思扑在娴嫔身上,仔细的看着她脚下的路,生怕雪天路滑一个不稳就弄出个什么事情,所以在娴嫔顿下脚步,她才恍然抬头,见到了萧子都。
比起新婚那天,好像又瘦了些呢。
娴嫔面上挂着浅笑,等萧子都行礼,方温声道:“早前听妹妹说二公子身子犯了回病,如今天寒,朝堂之事固然重要,但是自己的身子也不能不顾。”
成亲之后,夏嫣然就未曾入过宫,虽然没有见到夏嫣然,但是萧子都进宫频繁,这是娴嫔得以瞧见的,她担忧萧子都为了国事而忽略自家妹妹,所以好心的提点着。
萧子都明白她的意思,耐着性子听完,方道了声谢,离去了。
虽说江山代有才人出,如今的大邺江山靠年轻一辈筹谋,但是萧子都与邺王轩所议之事,他还是要同萧老将军说一声。
萧子都前脚刚踏入萧老将军院子里,就见萧子奕一脸忿忿的从父亲房间而出,抬眼瞧见他,萧子奕面色有一瞬的错愕,看了一眼萧老将军的房间,大步上前一步,道:“子都,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萧子都道:“怎么了?”
有女子低低的呜咽声传来,萧子奕尬尬的看向萧子都,道:“弟妹在里头呢。”
萧子都叹了一口气。
世人都言,夏家官宦世家,一双女儿温婉恬静,更是拥有倾国倾城之貌,大女儿入宫做了后妃,二女儿又是长安城第一美人兼得第一才女称号,当时嫁入萧府,引得长安城内多少才子惋惜连连,心碎一地。
夏家女婿们显赫的身世,让长安城大家望尘莫及。
然而……
嫁入萧府的夏嫣然,并非如外间传言的那么恬静温柔,她会因为侍女不小心洒了水,而罚侍女跪在雪地中一夜;会因为侍女送过来的茶水温度不适而抽人耳光;更甚是鞭打院内的侍女,让满院的仆人对她望而生畏。
起初萧子都觉得,夏嫣然这样的行径只不过是因为她初嫁入萧府不适应,萧子都也曾想过宽她的心,给她关怀,可是渐渐的萧子都发觉,夏嫣然行径已经到了他不能多看一眼别的女人地步,即便是从小伺候他长大的嬷嬷,也被夏嫣然打发出了府。
这无疑是碰到了萧子都的底线,从那之后,再见到夏嫣然总是会从温柔的对话开始,争吵中结束。
萧子都实在是不想这样,所以才会躲入宫里找些清静。
“你快进去看看吧。”萧子奕道:“今天你入宫的时候,弟妹收拾你的书房,就见找到了压在你床下的香囊,那个香囊我不是让你扔了么?怎么还留着?”
闻言,萧子都怔了怔,快步向萧老将军房间走去。
刚走到房间门口,萧子都就听见夏嫣然的哭诉:“父亲,自我嫁入萧府以来,一直谨守本分,照顾萧家上下,对于夫君更甚是关怀备至,起初夫君不愿与我……”到底是女儿家,同房二字无法在自家公公面前说出口,嘤嘤的哭了两声,又道:“我担忧夫君的身子,日日为他身子着想,遍寻名医,亲为他熬制汤药,可是他呢?竟然心中另有她人……呜呜……父亲,嫣然实在是委屈啊。”
听了到这就再也听不下去了,萧子都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道:“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不能好好的坐下来谈么?为何非要闹到父亲面前?”
屋子里,夏嫣然哭得梨花带雨跪在萧老将军面前。
闻言,夏嫣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的冷冷一笑:“是我不愿与你坐下来谈,还是你入宫躲着我不肯见我?如今事情已经闹到了父亲面前,我们就当着父亲的面,把话说的明明白白。”
萧老将军沉沉的看向萧子都。
萧子都道:“说什么?就是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香囊,你非得要这么闹么?”
夏嫣然凉凉一笑,举着香囊道:“这香囊对于来说真的是无关紧要么?若是不重要,为何你要日日伴着它而眠?”
这枚香囊放入枕下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像是记得又像是不记得,仿若是那一日算计之后,他想要扔,却没有扔掉,就随便的放入枕下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下人们不敢随意的扔他的东西,即便是每日整理床铺,那个香囊仍旧规规矩矩的放置在原位,不曾挪动过半分。
时间这么久远,久的连他都忘却了这个香囊的存在,可是现在却被夏嫣然拿出来小题大做。
“你说啊,说啊?”夏嫣然仍然在步步的逼问着。
萧老将军终是看不下去了,问:“子都,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
萧子都道:“方才在门外,我都听到了,父亲,我心中并未有她人,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她妄加揣测罢了。”
萧老将军:“那香囊又是怎么一回事?”
萧子都道:“本来就要扔了,一时间放入枕下忘记了,下人们打扫房间不敢随意的丢我书房的东西,便一直放着未动。”
相较于夏嫣然的话,萧老将军更愿意信的还是萧子都,毕竟自家孩子的性子他知道,即便是真的与送香囊的主人有情,但是在与夏嫣然成亲之后,也会把这份情扼杀。
夏嫣然的一番哭诉,早已吵得萧老将军脑仁疼,他看向夏嫣然,道:“本是要丢的东西,你若不信就当着他的面扔掉,扔了这件事往后就不要再提了。”
夏嫣然双唇颤动,她不信萧子都的话,但是萧老将军又没有为她做主的意思,想了想觉得自己再闹下去必会惹得萧老将军不快,就擦干泪水,站起身来哀哀的看向萧子都,温声道:“夫君,都是我不对,冤枉了你,我实在太过紧张了,所以才会看到这个香囊就胡思乱想,对不起,夫君若是生气了,打我骂我都好,万不可憋着气不理我。”
她说着,伸出手拽着萧子都的衣袖,模样像极了知错的小猫,哀怜认错的样子惹人怜爱不已。
但是萧子都却并未有这种心思,他眉头微皱惊叹这女人变脸的速度。
萧老将军面前,萧子都也不做的过分让他烦心,但也实在是无法控制自己,让自己陪着她一同演戏下去,便面无表情的站着不做声。
萧老将军站起身道:“既是误会一场,往后你们夫妻二人就好好的相处,别再总是吵着闹着,若是传出去不好,你们都先下去吧,我有些乏了想要歇息一会儿。”
就这样,原本萧子都想要议的事未曾议成,就回了自家的院落。
萧子都不是圣人,即便是圣人也有七情六欲,今日一事若说心中无气,那便是骗人的。
回去之后,萧子都并未与夏嫣然说话,径直的回到书房,用过晚饭后依照往常要睡在书房,却被管家拦住。
管家道:“二公子,老将军吩咐了,从今晚开始你不得再宿在书房。”
不回自己房间唯有回自己的婚房,可是婚房中有她,萧子都有些不愿。
从书房出来,萧子都去往了萧子奕房间,许是得萧老将军的示意,被拒之门外。
在管家半躬着身子一路尾随下,萧子都只得回了房间。
房间里只有夏嫣然一人,屋内炭炉燃得正旺,夏嫣然只着单薄的寝衣坐在床头似在等着他的到来。
得一见到他,夏嫣然面上一喜,迎了上来蔼蔼的笑着:“回来了?外面天寒,想着你从书房回来一路上身子也受了些寒,便为你备了一碗热粥,方才我已经热过了,你先喝一口暖暖身子。”
她的样子像是一个在房中甜蜜等着丈夫归来的妻子,全然没有几个时辰前的戾气,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温婉。
萧子都一怔,若是自己不喝免不得她又多想,便接过热粥喝了两口。
夏嫣然上前要为他脱衣,却被制止,脱了外衣径直上了床,身后的夏嫣然见不得多高兴,可是总归是睡在了一起,便也挂着笑吹息了烛火。
屋子暗了下来,察觉到夏嫣然小心翼翼的上了床睡在他的身侧,萧子都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传来了夏嫣然的声音:“夫君,你我刚成亲几月,但是从成亲那一日开始,你便宿在了书房,成亲之夜夫妻不同房,传出去总归是被外人瞧不起的。”
难得这么平静的说话,萧子都道:“萧府有萧府的规矩,主子们的事他们不会私下里乱传的。”
“他们是不会传,可是看我的眼神就不同了。”夏嫣然继续说着:“嫁出去的女儿在夫家哪一个不是因着丈夫对她的态度,而得夫家上下的尊重?我是一个女子,从踏入萧家那一刻开始就是你的妻子,我想要我的夫君对我好,想和你像其他夫妻一样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夏嫣然起先与他并肩躺着,说着就大着胆子往他那处移了移,双手攀上他的身子,抱住了他,撒着娇道:“夫君,我错了,真的错了,求求你别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