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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欲擒故纵,红狐难求(1 / 1)

夜半三更,琴坊后院有一个轿撵悄悄的落下。

一位着婢女服的女子,手提一盏灯笼,悄悄的走进琴坊内部,径直的上了二楼。

琴坊中的人是有固定的宿舍歇息,唯有公玉央一人住在琴坊二楼的雅阁内。

雅阁并未落锁,婢女在雅阁门前停下,纤纤玉手轻推门,门‘吱呀’一声就推开了。

屋内未曾燃灯,昏暗的灯光照亮屋子的一切,房间不大,格局一眼就望尽。

婢女轻关上了门,把灯笼放置在桌上,轻走到床前坐下,一双极美的眸子,似贪恋的看向床上躺着的人儿。

涂着丹寇的手指不由自主的轻抚他的脸颊,一下,一下,直至在那双苍白无血色的唇前停驻,反复的揉着。

手下的人儿似察觉到了外界的骚.扰,眉心微蹙,懵懵懂懂的缓缓睁开了眼睛。

“太后……”得一瞧见面前婢女装扮的人是谁时,公玉央面带惊色从床上就要下来,却被帝太后一把给按了下去。

帝太后:“既是生了病,就好好的躺着吧。”

她这样说,但是公玉央未必肯依,不管不顾的坐起身来,在帝太后蹙眉心中满是不悦时,竟是一把把她搂在了怀里。

“太后……”公玉央将整张脸埋在帝太后的肩头,似贪.恋的呼吸着专属于她的气息,紧紧的不肯松开手。

饶是帝太后一路上想了许多再见面的场景,都未曾想过会是这个样子。

心中不免一烫,也不挣扎,任由着他抱。

纤纤玉手轻抚他单薄的背,掌间感受着他根根分明的肋骨,帝太后心一疼,问:“才一段时间不见,你怎的糟蹋成这个样子了?得了什么病?可找太医瞧过了?严不严重?”

公玉央这才松开了手,墨色的双眸满是柔情蜜水的望着帝太后,摇了摇头:“玉央没病。”瘦弱的手轻抚上太后的脸颊,本已经是近四十岁的人了,但是保养得当的皮肤,摸上去仍旧滑&滑&嫩&嫩。

帝太后嗔道:“你都这个样子了,怎会没病?”

公玉央笑了笑:“天大的病,只要你来瞧我了,病也好了。再说……”他望着她,一把把她拦在怀里:“玉央得的是相思病。”

情意满满的情话,撩&拨得帝太后心中痒痒的,“既是想我,为何会对哀家的召见视若无睹,还敢公然抗旨,不入甘泉宫伺候?”

“太后,玉央是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

公玉央微默,为难的看向帝太后,神情像是经过了痛苦的挣扎,终是咬了咬唇,道:“太后别问了,玉央不会说的。”

这么明显别有深意的神情,帝太后又怎会看不懂?

她蹙紧眉头,离开他的怀抱,非得要他把话给说明白。公玉央无奈,终是握住了她的手,而后执起她的手放到自己衣襟处。

帝太后不解的看着他。

公玉央:“太后想要知道,这段时间玉央为何对你避而不见,掀开衣服瞧瞧就知道了。”

帝太后将信将疑的伸手撩起他的衣襟,房间的灯光不强,但是亦能照出他身上各种的淤青。帝太后心中一惊,又往下看了看,这才发现公玉央整个身子几乎没一块完好的地方。

“这……是怎么了?谁弄的?”

公玉央咬牙还是不肯说,帝太后又一步逼问:“说!哀家为你做主!”

公玉央做出挣扎的模样,咬了咬唇道:“早前,我侍奉太后之后,从甘泉宫回琴坊的路上,被太后曾经恩宠过的几个人给堵住了去路。”故意语气一顿,痛苦的看向帝太后:“他们把玉央拖到甘泉宫后门处,要扒了玉央的衣服,说要看看玉央的身子究竟哪一点吸引太后,玉央不依,他们便拳打脚踢,百般凌辱。”

“真是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帝太后咒骂一声,问:“疼吗?”

公玉央:“疼,只不过现在一点都不疼了。”

“只是,这伤既是半月前弄的,为何到现在还未好?”帝太后很快就从中发现了问题。

公玉央睫毛微动,应对如流:“因为他们碰过玉央的身子,他们思想脏,连带着他们的人都是脏的,我想把身上他们碰过的地方洗干净,可是怎么洗也洗不掉,每天洗,日子久了,就成了这个样子了。”他抬眼看向帝太后,“玉央身子未好之前,不敢侮了太后的眼,所以就一直拖着不敢去见你。”

“你真是傻……”帝太后手轻抚他的脸庞,再也抑制不住体内窜出来的异样,迫切的凑了上去。

外间秋雨未停,雨水从房檐落下,滴滴哒哒,一滴滴滴入公玉央的心头。

放置在桌上的灯笼,里头的蜡烛似乎即将燃尽,然而这一切已经无法让那紧紧相交的两人分心。

欲擒故纵,以退为进,这就是公玉央的手段。

在太后身边伺候的那些时日,他早已摸清了帝太后的脾性,她是女人,却喜欢凌驾于男人之上,越是轻而易举就得到的,她越是不懂得珍惜。

在她即将厌烦之前,手中的一条线适当的放一放,自在日子过惯了,猛的来点料,总归是有喜不恶的。

帝太后多多少少是把公玉央的话听进去了,那一夜回去之后,就悄悄的处置了那些侮辱公玉央的男宠。

处置了的那几个男宠,曾几何时恩宠逆天,无人可及。然而只因为一个公玉央,帝太后竟然可以这样毫不留情的弃之,一时间男宠窝里,纷纷胆颤心惊。

再见公玉央这个人时,难免会心生敬意。

第二日,甘泉宫琵琶声重新回归,内廷司掌事一听见琵琶音,灵台猛一阵激灵,连忙踢着身旁的宫人催促道:“快,快把琴坊这个月月例给补上,送去!”

深宫就是这样,你得主子恩宠时,我敬你;你失宠时,我也不介意踩上一脚。

……

时光转瞬即逝,短秋之后,便迅速的入了冬。

数九后,天气严寒,第一场雪悄然的降临,伴随着风雪,腊梅悄然的绽放。

锦月拿着剪刀工具带了几个婢女迎着风雪去花园里剪些新鲜的腊梅,插入花瓶供娴嫔赏玩。

女孩之间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几个人说说笑笑的往花园而去,却在一个转角,走在前头的婢女撞上了一个人。

“啊!”

婢女大惊出声,伴随着这一声,是一声震响。

锦月等人望去,却见一个十分精致的琵琶落在雪地上,‘彭!’的一声,琵琶弦断了两根。

这段时间,公玉央颇得太后的喜爱,日日召见他入甘泉宫弹琵琶听曲,琵琶声弦弦,犹如天外之音世间无人能及。

一时间,宫里有些会弹琵琶的都不敢再拿出来丢人现眼。

如今的琵琶,宛如公玉央的身份象征。

公玉央站在原地,似乎没有注意到面前的人,如墨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地上掉落的琵琶,惋惜道:“断了……”

夹杂着冰块的两字,已然让撞人的婢女吓得浑身一个哆嗦,当即就选择躲在了锦月的后头。

其余人怕他,可锦月不怕,上前一步道:“既是断了,拿去给司造坊修一修不就好了?何必做出这般盛气凌人的模样,吓唬人?”

公玉央似乎这才注意到面前还有人,微偏头目光落在锦月身上,凉凉一笑:“愚蠢至极,你以为世间所有的东西,司造坊都能修好吗?这是千年前琵琶魂祖庄先生所制,世间仅存这唯一一个,如何修?”

锦月不懂琵琶,根本就不知道他口中所谓的琵琶魂祖庄先生是何人,只不过在听公玉央前四字时,她心中怒火就逐渐的增加,所以说话就没有好脾气:“不就是一个琵琶么?和我谈什么魂祖,我家娘娘在家时,也曾弹过琵琶,娘娘当时所弹的琵琶,名字就是‘惊鸿’。我看你这把样貌平平,不及娘娘‘惊鸿’的一角,得了,得了,我也不给你计较这琵琶的好坏,呶,”

她说着,从绣中掏出一个荷包:“这些权当是赔给你了,这些钱足以让你修好了吧?”

那荷包里装着分量不轻的银子,足以够他买下一把好琴,然而公玉央却看也未看那荷包半分,微蹲下身子从雪地中抱起琵琶,手指轻轻拂去落在琵琶上的雪,看也未看锦月等人,便越过她们而去。

锦月头一遭被人这般的无视,不由的怒火中烧,上前一步拦住公玉央的路,抬眼愤恨道:“你什么意思?是嫌钱太少么?”

“魂祖所制,无价。”

公玉央凉凉的看着她,那表情似在看着一个笑话。

锦月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难看至极,话不经过大脑脱口而口:“不要算了,装什么清高,你这样的人我在宫外的时候见得多了,长安城那些雅坊里啊,像你这样的伶人多了去了,神气什么啊。”

她说着刺人的话,却浑然不觉会给听的人带来什么样的伤感,兀自的说着,把荷包收回,看也不看他,转身领着几个婢女扬长而去。

走老远,公玉央还能清晰听见几个婢女赞佩的声音:“锦月姐姐,你好厉害啊。”

“怕什么?”锦月略带有得意的声音传来:“不就是一个伶人么,有什么好怕的,我告诉你啊,没入宫之前我悄悄的瞒着娘娘扮成男子去了长安城的清水馆,那里头的公子啊,比起这个央公子,可真的是不相上下啊。”

“清水馆又是什么地方啊?”

“哎呀,就是男人与男人之间……那个叫什么来着……对了,断袖……”

“这么说,就是只有男人的妓……院?”

……

后面还有许多的话,都是女儿家在一起聊的私话,男儿听见必然会绕道远行。

然而公玉央仍旧站在原地听着,任由缓缓而落的大雪落在肩头也不去拂。

这一场大雪接连下了几日,仍旧没有停歇之象,皑皑白雪把整个长安城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朵朵‘梨花’绽放在枝头,好一派别致的美景。

娴嫔肚子又大了些,胎动十分的频繁,请平安脉的时间也就多了些,太医嘱咐近来天气寒冷,下雪天易滑,让娴嫔好好的待在房间里,尽量减少出门的时间。

娴嫔身子极其畏寒,所需的炭火也比其余宫里多了些。

孟古去取炭火时,发现炭筐中的炭火见了底,算了算时间便带着两个宫人,一起去内廷司领炭。

踏着皑皑的白雪,回来的路上就听见前方不远处传来了低低的哀求声。

孟古顿住脚步,抬眼望去。

只见距离她数十步的距离,鹅毛大雪中,公玉央由人撑着伞,披着一袭大红狐裘,怀抱琵琶,冷冷的看着跪在他脚下的一个宫人。

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因为天太冷,跪在那里的宫人浑身瑟瑟发抖,不时的磕头求饶,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孟古站在原地,上下打量着公玉央,他比起以往不同,不知是否因为那一身价值不菲的狐裘所衬,清冷的气质中又多了不少的高贵。

从宫人不断求饶的话语中,孟古大致猜测出来,这个宫人方才不小心,把即将要倒掉的脏污溅到了他的身上。

狐裘价值不菲,而红狐更是万金难求,难怪宫人会吓成这个样子。

公玉央似乎也察觉到了她,于茫茫白雪中赫然抬眸望向她,四目相对,孟古正思索着要不要上前打招呼时,却见公玉央清冷的面容朝她扬起一抹笑。

不知为何,那一刹那孟古的心忽然一沉,只听得公玉央说:“方才我在甘泉宫,为太后弹奏了一曲,太后很是喜欢,特意赏了我这一件狐裘。听说,这件红狐裘世间只此一件,如此珍贵物品,才穿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你这下贱的人弄脏了,若是太后问及,你让我如何交代?”

宫人一听,连忙上前跪行一步,急不可耐的抱住他的腿,道:“求央公子不要告诉太后,从此以后,奴才定为你做牛做马。”

“哦?”透过风雪,公玉央如墨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向孟古,唇角的笑容不断放大,“你说要为我做牛做马,我凭什么相信你?”手指轻抚琵琶弦,“若让我不告诉太后可以,不如你把方才溅到我身上的,舔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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