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乌梅汤有问题,孟古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又过了一日,在特定的时间需要熬制乌梅汤时,孟古悄悄的隐在暗处观察。
一婢女坐在炉子旁边,拿着扇子扇着火候,因为天气太过炎热,在炉火旁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额前汗珠是一滴接着一滴掉下。
“采蓝,乌梅汤好了没?娘娘急着喝呢?”锦月走了进来,轻声催促着。
听闻这一声,婢女采蓝马上抬头应道:“锦月姐姐,马上就好了,您先陪娘娘说说话,等我盛好凉一凉就端给娘娘。”
见采蓝已经息了火候,锦月点头:“那你快点。”
“嗯。”
等锦月走后,采蓝用抹布垫着手把盖子打开,把里面的乌梅汤倒入一个白瓷碗里,放着晾晒着。
从乌梅清洗到入锅熬汤,孟古都在一旁观察着,可是并未发现有人动手脚,那掺杂的山楂汁到底是谁放的?
很快,孟古就得到了答案。
只见采蓝用扇子扇着那碗乌梅汤,扇了几下,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便悄悄的放下了手中的扇子,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包,然后往那碗乌梅汤中放去。
“你在做什么?!”
冷不丁的传来一声呵斥,采蓝手一个不稳,第一反应就是要毁掉手里的纸包,可是拿着纸包的手却被一只手奋力的握住。
奋力的从她手里夺过,孟古冷冷的看着采蓝:“走,跟我去娘娘面前说清楚。”
“我不去。”采蓝一面抵触着,另一只手忽的把灶台上放置的那晚刚刚熬好的乌梅汤扫落在地,‘啪!’的一声,一整碗乌梅汤倒地,滚烫的汤汁溅在采蓝的脚上,她疼的哇哇大叫。
毁尸灭迹?!
采蓝哭的声音极大,哭声引来了兰池宫伺候的人,众人纷纷都跑了过来,询问采蓝发生了何事。
采蓝双眼红肿,含着泪水的目光抬眼看向孟古,凄凄切切道:“阿古,我与你究竟是有什么仇,什么怨,让你这般的对我?”
霎时,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全部都集中在了孟古一人身上。
事情闹到了娴嫔面前,娴嫔坐在椅子上,扫了一眼孟古,而后看向还在哭的采蓝,问:“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孟古跪在那里,看着采蓝跪着向前一步,哭道:“娘娘,奴婢方才在为您熬制乌梅汤,可是孟古却突然过去逼迫奴婢在乌梅汤中动手脚,娘娘如今有孕在身,太医特意嘱咐过入口的东西一定要安全,奴婢不知道她往乌梅汤中放的究竟是什么,所以不依,与她起了争执,谁曾想在争执的过程中,她,她竟然把这一碗刚刚熬好的乌梅汤浇到奴婢的身上……呜呜呜,娘娘,您一定要替奴婢做主啊。”
采蓝哭的情真意切,谎话也是张口就来。
孟古冷冷一笑,还真是在哪里都不太平。
“孟古,你有什么话要说?”娴嫔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孟古的身上,轻声询问着。
孟古抬眼看向娴嫔,语气沉稳:“娘娘,若奴婢说,事情本不是她所说的那样,娘娘会信么?”
娴嫔道:“既是你们两个闹出的事情,你们两个自是要把经过都要说予我听,听过之后我才能决定,谁的话可信,谁的话不可信。”
孟古道:“娘娘还记得奴婢初入兰池宫时,曾向您提及乌梅汤有问题一事么?”
娴嫔点头:“记得。”
“娘娘当时呵斥了奴婢,但是为了娘娘的身子,也为了娘娘腹中的王嗣,奴婢昨晚就悄悄的把剩余的乌梅汤拿去了太医院给庄大人瞧了瞧,庄大人告诉奴婢,那碗乌梅汤中含有山楂。”孟古一字字的说着,看向采蓝,道:“为了查清楚究竟是谁在汤中动了手***婢就躲在暗处观察,看到采蓝熬好乌梅汤后,从袖中掏出了这包被研磨成粉的山楂,倒入娘娘的乌梅汤中。奴婢意欲拉她向娘娘解释清楚,挣脱之下她打翻了那碗乌梅汤,意欲销毁证据,把罪责全部都推到奴婢的身上。”
“你说谎!”采蓝急着反驳,“我跟在娘娘身边多年,一直对娘娘忠心耿耿,怎会想要害娘娘?”
“是啊。”娴嫔轻飘飘的接过她的话,娴静的目光定定的望向采蓝,温声道:“你从小就在夏家伺候,与我一同长大,又随我一同入宫,为何要害我呢?”
“娘娘?”采蓝惊的瞪大了眼睛,“您不信奴婢?奴婢随你那么些年,她才跟在你身边三天,您怎么能够信她而不信我?”
娴嫔静静的听完她的质问,方道:“锦月,你来说说,方才你看到了什么?”
锦月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采蓝,道:“奴婢所看到的,与阿古看到的一样。”
“娘娘……”采蓝身子猛然间一僵,面部的表情也僵住了。
娴嫔低垂着眼帘,看着采蓝的神情颇有些难过:“孟古初入兰池宫时就提醒过我,但是因为是你,所以我选择相信你。”
孟古提醒的话她当时不信,可是事后想一想,越想越觉得不对,就让锦月悄悄的注意着采蓝的一举一动,没想到……
娴嫔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采蓝,你真的让我好失望……”
“娘娘……不是的。”采蓝哭着摇头,仍旧想要为自己辩解。
锦月难过的同时,又有些愤恨,忍不住的上前怒道:“如今证据都在,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娘娘带你我二人入宫,待我们如同亲姐妹一样,哪里对不住你,让你这样害她?!”
孟古提醒道:“娘娘,背后一定有主使。”
“采蓝。”娴嫔深叹一口气,“你若是还念及你我二人的主仆情谊,就告诉我,是谁在害我。”
“娘娘……其实奴婢也不想的,可是奴婢实在是没有法子啊。”采蓝跪在地上呜呜的哭着,“早前奴婢家里传来了信,奴婢的哥哥犯了事被关入了大理寺地牢,判了死刑,家里父母急着想要奴婢找娘娘求情,可是奴婢知道娘娘您不愿管这些事,更何况哥哥他杀了人,本就有错在先,奴婢实在是张不开嘴啊。”
锦月听得气愤涌上心头,怒道:“求情你张不开嘴,害娘娘你倒是毫不犹豫!”
孟古看向娴嫔,见娴嫔双目泛红,一手抚着小腹,眼泪险些流下来。
采蓝继续哭道:“奴婢也不想救他,只想让他死在地牢里才好,可是家里尚有年迈的父母,嫂嫂早早故去,只留下了一个才只有两岁的孩子,奴婢又在宫里,哥哥就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他要是倒了,奴婢的父母,还有那个孩子就等于也死了。奴婢实在是不想这么可怕的事情发生,就在这时,奴婢碰见了邢嬷嬷,她告诉奴婢她的一个亲戚与大理寺的甄大人相识,能够救出哥哥,花钱倒是无所谓,只是她唯一的要求的,就是要我在娘娘的乌梅汤中动手脚。”
锦月越听越气:“她说的你就信,大理寺的甄大人是出了命公正无私,一个杀人犯怎么可能说放就放了?”
“我起初也不信,但是与她见面的第二天,家里又来了信,说哥哥被判了缓刑,大理寺有人上门告诉我父母,只要上头再说一句话,哥哥的死刑就可免,无罪放出地牢。”采蓝哭道:“所以……所以我一时迷了心窍,想着就先欠着娘娘一条命,等日后做牛做马回报娘娘。娘娘如今还年轻,正得王上的宠爱,这个孩子没了,总归是会再有的,可是我哥哥……”
“混账!”
采蓝话还未说完,就被娴嫔一声吼给打断,两字落下,伴随而来的是重重一掌。
采蓝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震得滚到地上,被打的半边脸顷刻肿了老高,她捂着被打的半边脸,惊得瞪大了眼睛看向娴嫔,“娘娘……”
一向娴静的娴嫔,第一次动手打了身边的人,就连锦月也下了一跳,连忙上前扶着娴嫔,为她顺着背,劝道:“娘娘别生气。”
可这个时候怎能不气,被身边的人背叛,还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因为气愤,娴嫔浑身每个细胞都在颤抖,咬牙指着采蓝,怒道:“说!那个邢嬷嬷到底是谁?!不然我把你交给王上!”
“别,娘娘,别把奴婢送给王上啊。”采蓝从地上爬起来,爬到娴嫔的脚下,双手紧紧的抓住她的裙摆,却被娴嫔往后退一步,手扑了个空,采蓝双手按在地上,仰头摇头哭道:“奴婢不知道,只知道她姓邢,奴婢是鬼迷了心窍,娘娘念在你我之前的主仆情谊,求您饶了奴婢吧。”
她哭着说着,不断的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主仆情谊?”娴嫔内心油然而生出诸多的讽笑,“一个只知道姓氏的人,三言两语就能让你抛弃你我多年的主仆情谊,如此害我!你现在和我提什么主仆情谊?!”
采蓝这时也才知道自己的错处,可是悔过的时间太晚了,只能跪在那里哭着。
孟古低头想了想,冷冷的看了采蓝一眼,道:“娘娘,如今敌在暗我们在明,既然采蓝也不知道这个邢嬷嬷是谁,何不让采蓝将功补过,助咱们找到这个邢嬷嬷,逼问出她幕后的主使?”
听闻孟古的话,娴嫔这才稍稍的平复自己愤怒的情绪,低头琢磨了片刻,觉得孟古所说的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总好过处置了采蓝,不知道下一次她们又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她!
娴嫔恬静的面容上第一次显露出杀意,她冷冷的看向采蓝,咬牙道:“今日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再敢有二心,我定会把你交给王上,让他处置你!”
这种情况下,采蓝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连连答应了下来。
采蓝哭着走出了房间,屋子里娴嫔气愤未消的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锦月担忧道:“娘娘前些时日花园里受了惊,今日情绪波动又太大,不如奴婢请太医过来为娘娘把把脉,也安心些。”
“不用了。”娴嫔轻声阻止,目光落在孟古身上:“此事也多亏了你提醒,不然那乌梅汤每日饮下,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孟古道:“奴婢如今伺候娘娘,护得娘娘周全是奴婢的本分。”
“起来吧。”娴嫔道:“今后,你就随锦月一起,在我身边伺候着。”
孟古低头道:“是。”
这第一关,总管是过了。
五天后,在孟古的授意下,采蓝声称山楂粉用完了,再去联络的地点与邢嬷嬷要些山楂粉。
按照以往的联系方法,信放入假山之后的石头缝隙里,两个时辰后在约定的地点见面。
局已经布好,就等这个邢嬷嬷出现,来个瓮中捉鳖。
然而,等到规定的时间已到,采蓝终是没有等到所谓的邢嬷嬷,孟古带人去联络的地方看了看,那封信扔在假山之后的石头缝里,无人来拿。
锦月上前抓住采蓝,厉声质问:“说!是不是你通风报信了!”
采蓝无辜的摇头:“我没有。”
采蓝自从被发现后,一举一动皆在娴嫔的监控中,自然不会再有什么动作通风报信,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已经打草惊蛇了。
想到这种可能,孟古猛然间抬眼,朝锦月道:“你们先回去照顾娘娘,我去去就来。”
——
“汪总管。”
六英宫门前,孟古拦住了汪泉的去路。
正好好的走着路,冷不丁的从一旁窜出来一个人,吓了汪泉一跳,看清来人时他抚着心口道:“孟古姑娘,你是有什么事啊?”
孟古屈膝行了礼:“是有一事要求您。汪总管能不能帮奴婢查一个人。”
深宫里人多,若想要查一个人不易,但是汪总管身为大总管,定能把那个邢嬷嬷查的一清二楚。
汪泉是个老狐狸,他敏锐的发觉孟古与邺王轩之间有着些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深宫里的事情可说不准,万一哪天这个丫头一跃而上成为了他主子?
抛开这层不说,孟古如今是兰池宫娴嫔身边得力的人,娴嫔的面子他自然是要卖上几分,如此便也答应了下来。
邢姓在宫里并不多,排开几个资历尚浅的,剩余的符合孟古要求的人选交到孟古手里后,孟古就悄悄的带着采蓝去各个宫里看了看。
看过几个之后,采蓝都摇头说不是,唯有最后一个,到达的时候听人说邢嬷嬷出宫好几天了。
直觉告诉孟古,这个出宫了的人,正是和采蓝交接之人。
既是出了宫,必然要有宫外的势力查,娴嫔给夏家带了信,让夏家在宫外寻人。
几日后,夏嫣然入宫看望娴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