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豪门 > 谁恋伊妆红 > 第九章 梅盛仁夜谈新奇事 茂柳依芳心两徘徊

第九章 梅盛仁夜谈新奇事 茂柳依芳心两徘徊(1 / 1)

上回说到盛仁欲助静修,但又不欲明说,心中念道:“莫不如我以他事提点之,铭哥儿若心思细腻,或可明其中之妙,也不枉父子一场。”

忽听门外华珍道:“官人,都在等你入座吃饭哩,你在里面寻思什么?还不快来?”

盛仁忙道:“马上!马上!”遂出里屋,至桌前,落座之话,不提。

酒至半酣,盛仁笑道:“今日午时与众助教吃酒打浑之时,倒是听到一新奇之事,方才我在里屋忽想到此事,不觉大笑。”

静修置盏道:“哦?父亲大人,究竟是何新奇之事?儿愿闻其详。”静远、华珍也面露好奇之色;静远笑道:“爹爹莫要卖关子,快快说与儿等,孩儿一天讲书忒累。”

盛仁遂笑道:“莫急,先容我吃一口酒。”遂将身旁之酒一饮而尽,饮毕至盏,即缓缓而道:“钰哥儿,铭哥儿,你们可曾听说过晋州节度使任钩旭?”

静远正欲答之,静修忙道:“回父亲大人,儿虽苦读圣贤之书,然对朝中之人亦有所耳闻:那晋州节度使姓任,名虚,字钩旭;其方过而立之年,却于朝廷西北边疆屡立战功,听闻其力扛千斤,骁勇异常,有万夫莫当之勇。”

静远听毕,笑道:“我一直以为二哥儿‘两耳不闻窗外事’哩!孰知,二哥儿你倒是有心了,我却不知,受教!受教!”

华珍笑道:“钰哥儿,莫要贫嘴,瞧瞧你二哥,再瞧瞧你自己。”

盛仁摆手道:“好!好!铭哥儿说的对,可谁知道其年少时又是怎样?”

静远大笑道:“什么奇闻秘辛?只怕又是爹爹的杜撰!”

静修眉头微皱道:“兄长莫要无礼,且听父亲大人将话完。”华珍连连附和,不提。

盛仁笑道:“且说那任钩旭年少之时,最喜于勾栏瓦舍吃酒耍乐。只要是吃酒,其必是喝得不省人事,东倒西歪。其还有一癖好:吃酒之时必要有美人相陪,和青楼女子打诨插科,吟诗作对,逍遥无比,不在话下。”

盛仁方讲道这,华珍便恼道:“这真真是个败家子弟,你俩哥儿千万莫要学他。”

静修忙道:“母亲大人所言极是,儿亦耻之。”

可那静远却笑道:“妙极!妙极!儿倒是也想有这个去处,可惜!可惜!兜子里实无半个铜子!”

华珍笑道:“钰哥儿,莫要胡说,小心我把你嘴缝上。”静远忙笑言不敢。

静修正色道:“兄长莫急,容铭些许时日,待铭取得功名,皇恩加身,必不会让父亲、母亲大人和兄长居于陋舍之下,行于市井之中。”

静远似未闻静修之言,急问盛仁道:“爹爹快说,此地究竟是哪个好去处!”

盛仁笑道:“此处名字倒还有些文雅,名曰:‘镜花楼’,距其家约三里之地,那位任公子每日必于其中花天酒地,通宵达旦。”

华珍忙道:“后来如何?这个败家子天天这样,怎能做上大官,好生奇怪!”

盛仁叹道:“时光如梭,岁月似箭,其如此已然三年矣!髀肉复生,余食赘行;芳华虚度,武艺凋零。”

静修笑道:“兄长,你且听听,其何如此也?”

静远但含笑不语。

盛仁又道:“那钩旭母亲以前亦是一豪门儿女,其性最急,见钩旭如此放纵无度,一事无成,不由心中大怒,恼对钩旭道:‘虚哥儿,咱们家还有多少家底够你败的?你爹爹败也就罢了,你倒好,好的不学,尽学坏的!爷俩一起败!’忽而其泪如雨下,泣道:‘当年,你们任家是何等威风?所以,我父母将我嫁给你爹这个杀千刀的,婚后天天只顾在外面鬼混!娘心里苦啊!之后,娘有了虚哥儿你,你啊,小时候聪明伶俐,娘以为有了指望,谁知你也不争气,大了以后尽去那勾栏瓦舍,肮脏不堪的鬼地方!虚哥儿啊,你小时的志向难不成你忘记了吗?你可知现在家里连油都难买起啊,你要是在这样败下去,反正这个家娘也不愿意呆了,娘愿一死了之!’

那任钩旭也是个孝子,其母亲这一席话,说得他是惶恐万分,羞愧无比,遂忙伏于地说道:‘孩儿不孝,恁地让母亲大人竟然如此,儿誓:从此以后,再也不去那勾栏瓦舍之地,烟花风月之所!’”

华珍笑道:“你俩哥儿,看看人家母亲,再看看我,尤其是你钰哥儿,还在那里吃酒哩!”

静修忙答道:“母亲大人,休要说我兄长,我观那任钩旭未必会言出必行。”

盛仁笑道:“且听我说完。”

遂缓缓而道:“至此,那任钩旭却是真的不去那勾栏瓦舍之地,烟花风月之所,一边苦读圣贤之书,一边练习武艺;参军之后,其更勤之,众人皆感叹。某日将晚,那任钩旭因练习过度,又累又困,伏在马上,不觉而眠,那马自其儿时便随他左右,很是灵性,任钩旭甚爱之,本应驮他归家,可因其常去那烟花风月之地,马竟往“镜花楼”而去,任钩旭一觉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竟在那“镜月楼”的红塌之上。”

静远笑道:“妙极!妙极!”华珍即“啐”其一声;静修此时反倒静静吃酒而不语。

盛仁道:“那任钩旭醒来之时,心中懊悔不已,又愧疚万分,想到其于母亲跟前所立之誓言,不觉泪流满面,遂急急出门,看到自儿时即随其左右的爱骑,凝视良久,长叹一声,一剑刺去,此马已然一命呜呼矣。从此,那任钩旭屡立战功,得官家恩宠,任晋州节度使。”

静远叹道:“惜哉!惜哉!好好的一匹马儿,恁地这么狠心!”

华珍笑道:“钰哥儿,这叫什么,这叫‘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静修正色道:“母亲大人说的是,舍一可有可无之马,换一世之功名利禄,有何惜哉?”

盛仁微微一笑,似随口而道:“欲革新而有所作为,必要有所舍,然舍之物,必不能伤其根本。”

静远是个明白人,忙附和道:“爹爹说得在理,其必不会饮戮自戕。”言毕,即哈哈大笑。

静修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华珍笑道:“你们几个,酒也吃完了,事也听完了,还不早早睡觉,快三更天了!”众皆然之,不提。

是夜,静修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原来那静修也是一聪慧之人,盛仁及静远那似随口之言,其却听出别样意境,心里念道:“如今朝中新旧之争迁延日月,至我太祖皇帝时便隐隐而有,欲取新,必要弃旧,然所弃何物?‘旧’亦为何物?如今茂国公身陷囹圄,其是‘新’耶?或是‘旧’耶?我正欲借其之力,其知家中柳依无事,心虽会安,然则对其出狱却无甚用处,听父亲方才所讲之事,所言之意,乃是欲革新却不革吾朝官家之根本;然吾朝官家之根本为何?吾当熟思之,免生祸害。”

话分两头,却说国公府内,及静修、士炜走后,柳依遂与其母道:“母亲如何看如今之事?”

那老夫人道:“此事不必问我,依姐儿你自己定夺,只是依姐儿,你以后有什么事,可跟老身或与你娘商量一声,莫要自作主张,将生人带回家。”

柳依道:“母亲大人好歹给个注意,儿就是今个儿慌了神,才会为此之举。”

老夫人方缓缓而道:“方才老身观静修其文,听其言,再观其人,这位铭哥儿说话滴水不漏,不卑不亢,倒也是个人才,然而现如今他势单力薄,倒是你那表哥士炜家中根基深厚,其虽纨绔,但亦可以一用,至于怎么做,依姐儿不用老身教你了吧。”

柳依听毕,低头沉思良久,道:“母亲,儿心中已有主意。”至于其后二人之闲谈,某暂且不表。

是夜,柳依于闺阁之中,反复无眠,独饮冷酒。

一边想到父亲牢狱之苦,一边想到士炜其家之势,又想到静修之所言所行;柳依虽不是一以貌取人之女,可一人既有高才,又兼华貌,想那柳依亦是青春年少,竟隐隐有思恋静修之意,柳依方想到此,心中即止之道:“柳依啊柳依,你父亲如今身陷囹圄,你竟在此胡思乱想,那静修文才再高又怎样?相貌再好又怎样?父亲只要一时出不来,我家将会一败涂地,到时,我将何去何从?如今之计,只望士公能于官家前替我父亲开脱几句,而那静修之举,虽能安我父之心,却不能使我父亲出于缧绁,两者相较,孰轻孰重?”

转而又寻思道:“然静修之举亦不能弃之,我而今两个都不得罪,只有顺势而为了。”又吃了数杯冷酒,不觉而眠。

及至来日,柳依托左右,打通牢中关系;又谴下人于洁园巷中寻到盛仁之家,下人及见静修,躬身道:“梅公子,依姐儿托我等找你,说有一要紧之事非公子亲为不可,不知公子准备如何?”

静修观柳依未至,心中一沉,少顷,即佯笑道:“某早有准备,只待国公府人来。某这就收拾东西,随你等而行。”

于是众人领静修至刑部大牢旁,及至,已有一狱卒前来接应,静远遂将诗文交与其,并咐其:“好生让国公爷细细观看。”

中客套之话,事毕,众人回府,不提。

静修于回家途中,偶路过士公之府,竟阴使人将其方才所作之事诉与士府,士炜得知,心中大喜,心中念道:“可恨孺子,昨于表妹面前如此羞辱于我,今被我抓住把柄,看你死也不死!”遂连连大笑,自以为得计。

此时静修正悠然而行,心中念道只需如此如此,便可一举而两得也!

正是:

盛仁妙语点静修,

柳依心中城府深。

士炜自以为得饵,

谁知线钩在他人。

毕竟静修如何而行,下场又是如何,且听率臣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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