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室里,两杯咖啡早已凉透,两个男人,隔着一张窄窄的办公桌对峙,一个目光滴水成冰,一个目光风沙遮日。
“是我手下做的。”心底里卷起的沙尘暴退却,龙威坦诚。
“为什么?我吴家与黑道素来无恩怨!”严樾咬紧了牙。
沉默……
一声冷笑刺进龙威耳里,“不对,有恩怨,是与赵芝枚的恩怨!当年是她伙同你犯案,不然为何你们能清楚知道我全家的行踪,那晚的宴会,她就在场!”
沉默……
“你们看中了我吴氏的家产?!哼!那你们未免也太心急了些。我母亲那时候就已经在办离婚手续了,赵芝枚是知道的!秀姨留了那份离婚协议,母亲所求不过是带着我,吴氏财产她分毫不取!”严樾气极,冷笑,“看看你们,为了贪欲,竟然泯灭人性!如何为人父母!”
“因为你的母亲杀了我们的孩子!”龙威吼出来,‘为人父母’直刺他心肺!“而且阿枚难产伤了身子,再无法怀孕了!”
严樾眼里惊涛骇浪,突然愤恨地一拳打在桌上,砰!咖啡杯的瓷碟相振,留下清历历的尾音。引得窗口处的警官匆匆望了他们一眼,确定没事才退回去。
“可他还活着!”
“活着?”龙威失笑,“阿枚说他死了,生下来就被你母亲活活给掐死了,她是妒忌!”
赵芝枚!这个睚眦必报的女人!严樾腾地起身,一把捞住那张亲子鉴定单拍在龙威面前。
“妒忌?!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你们造得孽!”声音有些抖,“襁褓中的婴儿是被母亲送给了户清白人家收养,因为她知道他姓龙不姓吴!一个黑社会的爹,让他今后如何立足!妒忌?!她若妒忌为何不揭发了赵芝枚,让她被吴家扫地出门!她死守这个秘密,为什么?!”
龙威迎上那双眼睛,因为气恼,眼睛已经布满血丝,一眼就让他觉得毛骨悚然,那么多年的恨意,突然根基不稳,大厦将倾。
“她认为吴总既然喜欢,就让位!她说孩子死了,不过是希望她彻底了断和你的过往,陪着吴总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你们说她妒忌?!她若有错,就错在她不想让孩子假冒吴氏的姓,凉了吴总的心!赵芝枚当年不过二十出头,她怎么可能知道她不能再生育。”
严樾咬了牙,收敛住情绪,这些事,若不是寻到孩子的养父母,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知晓,母亲当年守口如瓶,就连秀姨她也未透露半句。
“你们早就认识,一直都暗地往来,为什么她还要千方百计地挤进吴家。”他记得秀姨说过他父母的感情本来很好,可有一次吴总回家就突然发了脾气,拿着一些太太和别人亲密的照片质问,她后来想想或许这些都是赵芝枚的离间计,让她有机可趁而已。
“因为她恨吴氏将她的父亲扫地出门,夺去了她们一家唯一的经济支撑,当时她母亲病得没钱治,她只得求龙帮借高利贷。”龙威瞟一眼严樾,“你们从来就锦衣玉食,怎么会关心我们这种社会低层的人如何辛苦地讨生活。”
“她的父亲?”
“她的父亲曾是吴氏集团一名小小的职员,因为一点小失误,就被吴氏随意解雇了。她说要做人上人,就只有攀上吴氏的顶层。”
严樾震惊,这个女人处心积虑啊,……他只模糊记得他的父亲给他领回了一位小妈,这位小妈有一张漂亮而精致的脸和一双犀利的眼睛。他永远都忘不了那双眼睛,以至于他十六年后重吴氏时一眼就认出了她。她也牢牢盯着他,盯得他背脊发凉,以为是她认出了他,他那么多年的韬光养晦将毁于一旦。后来才知道她只是看上了他,多荒唐啊……这个女人,在他家里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更成他内心最羞于启齿,剜割不去的疤。
严樾揉着额头,一切都结束了,二十三年后,他回来了,可家里早已空空如也……他缓缓提步向门外走,沙哑的声音叫住他。
“你答应过让他来见我……”
“我已经把他带来了,”严樾顿了顿,“还有赵芝枚。”
龙威震惊,审讯室的门悄无声息地被推开,一个清秀的男孩走了进来。严樾扫他一眼,鼓励地一点头,提步离开。
那孩子在龙威直愣愣的目光里一步一步走过来,他有一张和他母亲一样俏丽的脸。
“我叫Fred,”他眼里闪着泪光,“严总让我带母亲来和你见一面。”他将手里的东西往桌上轻轻一放,拉开了丝绒的布罩,龙威就看见了那个漆黑的骨灰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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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市,秋风扫落了一地的梧桐叶。苏华实业宽阔的会议室里,两个男人正交换着签字的合同,闪光灯下,两只手紧握在一起。
“合作愉快!”周戈一脸笑意。
“合作愉快!”严樾回应。
第二天的财经报上刊登出了这张定格的照片,大标题非常醒目,中港第二代年轻企业家首次正式合作。
媒体感兴趣的不仅是苏华地产的未来,更是这位参加融资的香港吴氏集团少东家,严樾。他身上有太多谜团,引起了各界人士的兴趣。为什么他姓严,而不姓吴呢?为什么他突然就继承了吴氏这么庞大的产业?为什么他大刀阔斧要将吴氏资金重组?为什么短短几个月吴氏净资产能突飞猛进,一路拉动大盘A股?当然还有很多小姑娘,买了本财经杂志就是为了一睹他那张英气逼人的脸,为什么他长得如此帅气?
楚天成盯着周戈递到他手里的财经报纸,那张不带情感的笑脸,让他心里厌恶。
“哥,明天一起去参加一下奠基仪式吧。沿江新城,老大一片地,背山临水,之前不是冲积软滩的原因早被人抢了。政府也是无奈,弄个市民广场固然是好,但总觉得可惜。这次我们能抢下这块地,是严总提的想法:生态园林主题的购物休闲中心。既全了市政的意思,又不失商业价值。如今,苏华也算成功转型。明天市政领导都在,场面大,你帮我去撑撑腰。”
“我能撑什么腰,我对你们这些生意经可是一窍不通的。”楚天成有意推脱,本来他这个芝麻豆大的经理就是个挂牌的角色。
“你不去,我爸又该骂我了。你也知道他那个人的……”
楚天成清楚,周总一直感念他父亲当年拉他一同下海创业,才有如今的苏华。周总最近也不只一次向他提起,周戈需要一个人帮衬,这些差不都大的孩子里,只有他最让他放心。可是他又能帮衬他什么呢?他从来就不是块做生意的料。
“哥,别犹豫了,就去走个过场,露个脸而已。”周戈叼着根烟,点了。
楚天成抬手就夺下,“行,我去。”
“哎,你这人……”周戈眼睁睁看着他把烟掐了,扔在烟灰缸里,“你不抽,怎么还不让别人抽啊。”
“周叔让我照看你,抽烟有害健康!”他端起茶杯喝一口,示意周戈,“你年纪轻轻,抽什么烟,喝茶吧,喝茶好。”
“切~”周戈一脸无奈,“从小就这样,出去灌了那么多洋墨水回来,还这样,人权啊,你干涉我人权啊,懂不懂?”
“生存权才是最基本的人权,我保护你生命健康,是侵犯你人权吗?”楚天成笑。
“你……一堆歪理!”周戈也去端茶杯,目光刚巧扫过茶碟边的报纸,他手指一点严樾的照片,“你知道吗?据说这小子不简单啊,几个月前夺了吴氏那个女董事的权,自己当了董事长。然后没过多久,……那个女董事还没了。”
“没了?!”楚天成一惊,“什么意思?”
“就是死了的意思啊,人没了啊。”周戈手一摊。
“怎么死的?”
“那谁知道,报纸上也没细说。可明白人一看就有底了,赵总也不老,就四十几岁,我爸去年还见过,挺漂亮,挺精神的一个人,突然就死了,而且这事显然是被媒体压了,几乎没人报道。”
楚天成震惊,他担心的人是苏小小,“他结婚了?”
“严樾?没有啊,真正的单身钻石王老五!”周戈一脸坏笑,“你是没见,拿他照片当封面的那期财经杂志直接卖脱销了!这些个姑娘……急着结婚干嘛?”
这一话却结结实实给楚天成心里捣了一杵,眼角染了几分幽远的深意,他是应该高兴呢,还是更担忧。
所以第二天,当楚天成在奠基仪式上看到严樾时,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敌意。严樾的目光越过周戈,一眼就扫见了那个挺拔的身影——楚天成。他不惊讶,他早就知道了他和苏华的关系。可让楚天成微讶的是,严樾的目光里似乎退却了从前的戾气,从深邃变得宽广。
奠基仪式结束,楚天成去提车,一个声音叫住了他。他回过头,就看见大步流星而至的严樾。
“严总叫我有事?”楚天成语气带着讽刺。
“对。”严樾却好像并不在意,认真看着他,“不知道是否你还记得苏小小。”
这样的开场白一鸣惊人,他何止是记得,她离开快一年了,想念都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楚天成难掩内心的情绪,听到她名字的一刻,他都心跳失控,“小小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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