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在长泰伯府挥袖而去,陶府里又绝了陶姑妈这门亲,自是得罪了钱府上下,马敬元与含山郡主和离后,过得浑似癞子,自是恨极了含山郡主,他们两人狼狈为奸不足为奇,可为何都出现在此时此地?是见她离了陶府独居庄子上,自以为有利可图,抑或是随了含山郡主而来见机行事?再或者是最快的状况......拂尘身份早已被人所察,此次便是来拿人拿赃的!也只能问清楚了才好下手!
陶文姜暗自思量,钱顺泰也在思考脱身之计,他和马敬元二人盯了含山郡主一个来月,终是见到那“假丫鬟”出了府,一路上多少小心才没被府兵发现。可恨黄家一个别庄也建得巍峨,他自幼也习得两三武艺,一人竟翻不得墙来,将马敬元踩在了脚下,勉强蹬了两下才翻下墙来,又是摔个半死!呲牙咧嘴避过那些巡夜的,七拐八拐也不知到了何处,听里面有人说话儿,刚贴了一只耳朵上去就惊了屋内人,不由分说先就掐了脖子一顿臭打。他存了一肚子气,黄氏当初拒亲的时候怎么说的,须得门当户对,品貌相当,如今长泰伯府是一时落魄了,可论起品格来,他钱顺泰翘起脚来也比藏汉偷情的陶文姜还高些!
没想着马敬元也让人给绑了进来,如此一来这普天之下再没人知道他钱顺泰困在京郊的一处温泉庄子里,若陶文姜和含山郡主这两个贱人一不做二不休,他小命折在这里岂不冤枉?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更何况她们廉耻都没有,况乎人命!
陶文姜道:“世子大驾,敝庄蓬荜生辉,竟不能倒履相迎还请恕罪了。”
钱顺泰满脸堆笑道:“本世......我来得匆忙,实在是我失礼了,还请姑娘恕罪了。”
一个想着套话,一个想着保命,两人初交锋客气有礼。
陶文姜问道:“世子倒还真是匆忙,怎的也没报给门子,这样进来倒让下人冲撞了。”
钱顺泰半真半假道:“我为姑娘而来,又怕姑娘拒人千里之外,无奈之下行了错着,姑娘饶了我这一回。”
陶文姜怎会信他?直了马敬元问道:“那又为何与这人混在一起?可见是跟着郡主来的,马公子宠妾灭妻,钦定的和离夫,莫非怀恨在心想着在我这山庄里对郡主不利,你们顺带着将这祸事栽在我头上?”
这暗害郡主的罪名太大,钱顺泰怎敢生受,手还被绑着,只能将个头甩得拨浪鼓子一般:“姑娘误会了,我也是名门子弟,怎会行这等事。”
陶文姜笑而不语,眼睛在他身上一转,哪有被人绑在地上的名门子弟?
钱顺泰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我就是熊胆喂大的,也不敢对郡主动手。”
这话陶文姜倒信,她又道:“世子不知道,你身边那人是奴才的奴才,明着赖阴着狠,世子受了他蒙骗也未可知,世子讲明了,若此事与世子无关,我放了你去,单留他这里或是给郡主出气,或者明日就押送进衙门,总不会牵连了世子进去。”
钱顺泰迟疑了下,若说是受了钱顺泰的唆摆能脱身,何不就坡下驴,看陶文姜这意思,也并不想与他为难。
他这一迟疑,倒急坏了马敬元,陶文姜问钱顺泰时他记着“乱说乱喊要割舌头”话,也不敢开口说一句,可听他们一来一回显是要栽他一个谋害郡主的罪名来,那怎么能行!更可恨这钱顺泰一点儿义气没有,难怪伯府日落西山连城中富户都不如了!他再忍不得,急急道:“我没有要谋害郡主!我不是跟着郡主来的!我是跟着那丫鬟.......不!那小子来的!我认得他!他怎的摇身一变就成了郡主府的府兵了?可我一见她眉心那颗红痣,就认出来!她就是你们陶府的丫鬟,我听她喊过你姑娘!那天我还挨了你一鞭子!”
若不是钱顺泰让人捆了,现在定会踢那马敬元几脚。
陶文姜明白了,跟含山交换了一下眼神,敢情这两人是跟了来“捉奸”的。
马敬元越说越气起来:“呵呵呵,含山你告我宠妾灭妻,弄死了表妹,害得我们马家抬不起头来,可你自己何尝又个廉耻!连着陶家的一起,什么闺秀贵女,千金小姐,都是贼毒妇,贱母狗!”
马敬元小半年来混在三流的赌场,九流的妓寮,行同狗彘,从内到外都散着乌烟瘴气,以己度人骂起来不堪入耳,拂尘忍不了,一巴掌扇了过去,马敬元腾空滚了一圈再落地,牙都掉了两颗,睁着眼睛,嘴角冒着血沫子还要再骂,让含山郡主几步上去,重新又堵了嘴在那里。
陶文姜吃了这一骂,倒放下心来,看来这马敬元只识破了拂尘的男儿身份,却没那个本事查清他的底细,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一对猪狗。
她问钱顺泰道:“你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钱顺泰心里叫苦,实在不想也吃拂尘一个嘴巴子,恨不得立时磕头,慌忙撇清道:“我知道郡主和陶姑娘定不是那样人,我实受了人蒙骗。”也不管马敬元眼睛淬毒一样的蹬着他,嘴里呜呜叫骂。
陶文姜笑笑,道:“世子爷,我们不如好好谈一下。”
钱顺泰往自己身上看了一下,苦笑道:“姑娘,你看,我现在被捆得跟粽子一样,怎么好好谈?”
陶文姜看了一眼含山郡主,含山郡主冲着拂尘点点头,拂尘抽出刀来,在钱顺泰面前唰唰挥两下,绳索瞬间脱落,这个花招却又吓得钱顺泰尿了裤子。
陶文姜知道这是拂尘在震唬钱顺泰,不以为意,又笑着也一伸手指向对面的太师椅,道:“请坐。”
钱顺泰动了动手腕,脚腕,浑身无一处不疼,心里恨,面上还不敢显出来,对拂尘道:“小兄弟伸手真不错。”一瘸一拐捱到椅子上坐了。
陶文姜道:“拂尘的确是男儿身,却不是马敬元想得那样龌蹉。”
钱顺泰点点头:“是,是,我虽不知道故事,却也知道郡主巾帼英雄,姑娘您品行高洁,不然家母也不会为我百般求娶姑娘。”
陶文姜几欲作呕,强忍着没翻脸,继续道:“长泰伯府近些日子不太平,我有所耳闻,说起来陶家和贵府是实打实的亲戚,合该帮衬帮衬。”
钱顺泰还想撑面子,否认道:“都是外头传的邪乎,姑娘若肯一往便知伯府百年气象,积代衣缨,那些嫉恨人富贵看不得我家顺遂,或是编了故事,或是以讹传讹,将一分的不是说出二十分来,倒让姑娘挂心了。”
含山郡主冷哼一声,道:“世子的意思是烂船还有三千钉吗?”
将钱顺泰堵在那里,上不来下不去。
陶文姜瞪了含山一眼,笑道:“郡主说话直,世子爷别见怪,只不过若能将那一分的不是也抹去了,那些个闲人们也就没话影儿好传了,岂不大善?”
钱顺泰心知陶文姜这是要拿钱来收买他呢,看了坐在陶文姜旁边的庄秀一眼,心里着紧盘算着,他听钱清儿提起过,这一位是庄昭华的义女,也是她方才在与拂尘“私会”,虽被当场抓住,到底被他听了句“出身”“报恩”的话来,若说这里面真有故事,怕不是这位姑娘和那假丫鬟的故事?可怜庄大士一声多少美名,竟要败在女儿身上。
我钱顺泰能从她们身上拿到什么好处呢?他眼睛瞟道庄秀身上,见她神色不安,一只帕子被她拧成了一股,心里暗想这是个没用的。
又瞟到含山郡主身上,这是个活着的女阎王,从她手里讨便宜,那就是不想活了!
最后落在陶文姜身上,这个女娇娃可不是日日举着两个明晃晃的招牌,“金银”“富贵”!若能与她成了夫妻,丰厚的嫁妆足以重振伯府,还能得了陶国安这样位高权重的岳丈,何愁不能博得一个实缺,假以时日长泰伯府必定在他手中成为京城第一名门,更何况,他舔了舔嘴唇,陶文姜秀绝冠艳,袅娜多姿,可比一年前更显美貌,若能娶回家便又是一桩乐事!
含山郡主经过人事,看得懂那眼神,更觉气恼,咬了牙道:“世子爷,你想好了再回。”
钱顺泰色与魂授,哪里还管含山郡主话中的威胁之意,对着陶文姜险些能流下哈喇子来:“陶姑娘有心帮扶长泰伯府,何不好人做到底,送人送到西?”
陶文姜问道:“何意?”
钱顺泰笑道:“若得姑娘青眼,愿意下嫁长泰伯府,我父立时会为我请封爵位,姑娘一进门便是伯夫人,你我夫妻二人共同支应家业,百年之后同一殿中得享香火,如何?”
陶文姜一时无法接受钱顺泰的异想天开,厚颜无耻,拂尘反应倒快,几步上前,捏了钱顺泰的下巴,左右开弓打了七八个耳光,劈啪作响,牙血横飞,连躺在地上动不了的马敬元看了也在心里暗暗交叫好!
若不是陶文姜喊了停,钱顺泰定会被打成一个猪头,他捧了脸,对着陶文姜大哭:“你不许就不许,为何要让他打我,本来就是你们的不是,我倒落下一身伤来,咱们衙门里见,看大理寺判谁的板子!”
含山郡主冷笑道:“那我先要告你一个私闯民宅,意图不轨之罪!”
钱顺泰不信:“我可是抓住了庄秀和一个男人同处一室的,那男人还曾经是套家二姑娘的丫鬟,你说到了大堂上谁吃亏?!”
陶文姜淡淡道:“你觉得你的这番说辞会有人信?庄大士的女儿,陶国安的千金,将一个男人扮做丫鬟藏在府内,戏文里都不敢这么编排。”
钱顺泰手指着拂尘道:“这不是那个丫鬟,拂尘吗?”
陶文姜淡淡道:“佛尘?我早就将那丫鬟送给了含山郡主,可惜那丫头没福气,三个月前就病死了。”
钱顺泰呆了一下,明白了过来,陶文姜这是想抵赖啊,可他现在被困着,就算没被困着也没法子将武艺高强的拂尘抓到刑堂上过审,甚至不需过夜,只要含山郡主愿意,眼前这拂尘便随时消失在眼前,那时他又有什么把柄可以要挟陶文姜?
陶文姜见他神色已然松动,继续加一把火:“我若是世子爷,定能拿眼前能拿的再做打算,我愿意出五千两银子请世子爷三缄其口,如何?”
钱顺泰看了一眼马敬元,见他虽被堵了口,倒是听到了银子,正拼命向他点头来着,钱顺泰一只手指头指着马敬元,问道:“那他呢?”
陶文姜道:“含山郡主自有让他闭嘴的法子,世子爷不必烦恼。”
钱顺泰突然笑了一声,扯动了嘴角的伤口,又流出血来,他呸了一声在地,伸出了十个手指头,道:“十万两,给我十万两,不必劳烦郡主,我也有法子让他闭嘴!”
这当真是狮子大开口了,陶文姜苦笑了声道:“世子爷,你当我是开钱庄的吗?五千两已经是我能动的全部金银。”
钱顺泰阴阴笑了:“如果是普通闺阁小姐,五百两拿出来也难,可你是贵商黄家的外孙女儿,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十万两,你做得到,不说别的,单是这庄子一出手,怕不也有十万两银子了。”
陶文姜沉着脸不语,含山郡主站起身来,温声问了一句:“世子爷来这里,小厮们可知晓,回去晚了我还怕伯夫人派人来寻呢。”
钱顺泰摆摆手,笑道:“他们只当我在紫烟赌坊,不会寻到这里来的。”
含山郡主笑了笑,抽出腰中软剑,指了他道:“那就好!”
钱顺泰吓得魂不附体,只当是含山郡主真个要杀人灭口,慌忙从太师椅上起来,指着含山道:“毒妇!我就不该与你们废话!”
含山郡主挥剑就砍,钱顺泰到底还是有几下功夫,连跪带爬躲了过去,倒又从靴子中抽出一把匕首来,一心想着先抓一个挡箭牌才好,挥着短匕首朝着庄秀欺身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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