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宁德院陪着李秋兰说了会话,一直极力隐瞒的脚伤却还是在离去十显露了马脚。
“怎么伤着了?”李秋兰关切地问道。
沈如是沉吟着,半晌猝然一笑,“无妨,今日不慎扭伤了。”
李秋兰又叮嘱了些什么,这才放心看沈如是离去。
前脚刚踏出宁德堂,沈如是微微侧身,浅笑着说道:“备一辆马车。”
琉璃虽说有些迟疑,但也不曾怠慢,忙安排了下去。
沈如是见状带着丫鬟几人缓缓行至角门处等候,那小厮微微冲着沈如是福了福身子,上前一步道:“小姐可是要出去?”
玲珑上前塞了些银子,沈如是笑盈盈地道:“母亲想吃胡儿街的青枣,我闲着无事便去寻了些来,也顺道给祖母送了些去。”
小厮面容讪讪,略有些窘迫,垂着头不敢看沈如是,忙将门锁打开。
沈如是侧身走过那小厮身侧,直到沈如是走远一路上了马车,那小厮都还呆愣在原地耳边充斥着大小姐那声若有若无的轻笑,不怒自威便是如此。
马车悠悠转转行过官道石桥沈如是挑挑拣拣买了青枣,又踏过青石板面,半个时辰的功夫才在一座宅子前头停下。
随着马车的停下,沈如是也缓缓睁开紧闭着的双目,凤眸中有一丝丝倦意,顷刻间又消失殆尽。
“外头起风了。”琉璃在一旁轻声说道,将手中那件绛紫色的斗篷替沈如是系上。
绛紫色的斗篷罩在月白色的袄裙外头,不容分说地敛去了几分稚嫩,将那威严生生逼了出来。
很快的脚步声便在马车外头停下,沈如是由丫鬟们扶着下了马车。
转瞬间,便有一个身穿淡紫色绣花锦缎褙子的丫鬟走近,瞧着面若芙蓉,沈如是几人打心底里嗤笑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竟还妆点的跟个狐媚子似的。
那丫鬟一瞧见沈如是眼眶便是一红,拿帕子压了压眼角,忙跪下问安。
“大小姐,求求您放了奴婢回去罢。”那丫鬟一个没忍住竟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沈如是垂眸瞥了眼惺惺作态的丫鬟,径直绕过了她往院内去。
裙角被风吹的轻轻拂动,毫不犹豫地打到那丫鬟面上。
院内堆满了杂物,推开门,一股长久不曾住人的霉味散发出来。沈如是皱了皱眉,被这扑面而来的灰尘呛着了,低咳了几声。
琉璃一脸担忧地望着沈如是,小姐自小身子骨便较旁人差些,这里气味重,怕过了病气。
沈如是在一间上了锁的房门前站定,低语道:“打开,你们在屋子外头候着。”
玲珑利索的上前将门锁打开,迟疑道:“小姐,不如奴婢陪同您一道进去吧,奴婢力气大些。”
“不必了。”沈如是冷冷地说道。
这是被枷锁禁锢的一方天地,但沈如是却万分熟悉,锥心刺骨地疼痛袭来,一寸寸似乎要将她吞噬。
阴暗潮湿又阴冷的狭小空间,昏暗的油灯,明明有一扇可以射入阳光的窗子,但却被木板遮挡了个严严实实。仿佛这是被温暖遗忘的地方,这些布局,和冷宫别无两样。
秀眉微蹙,隐约间一滴清泪划过沈如是的面颊。
沈如是眨了眨眼,瞧见窝在榻上的沈芳菲。短短几日,却仿若隔了数年,往日再不招人待见却依旧容光焕发的沈芳菲,如今却面容枯槁地蜷缩在脏乱的墙角。
信步走进,无意间踢动了地上的一只破碗,瓷片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响动惊扰了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沈芳菲,沈芳菲呜咽了一声,抬头望着来人。见是沈如是,有些错愕。
“贱人,你来做什么?”蓦地,沈芳菲将床榻上摆放着的一碗馊饭抓起,朝着沈如是狠狠地掷去,一边满腔怨恨地怒吼道。
直到她力竭,再无东西可扔,这才气喘吁吁地趴在床沿。可即便如此,一双眼睛还是如临大敌般死死盯着沈如是。
沈如是闻言却笑了,虽是极轻,但在这安静氛围里还是叫沈芳菲听了个真切。
“哦?若我是贱人那与人私通的你又是什么?”
沈如是的这抹笑意,像是淬了毒的牡丹,在这昏暗的环境中晶莹发亮。
气氛骤然凝固起来,那抹笑让沈芳菲觉得极为厌恶和憎恨,恨不得扑上去,将沈如是那副嘴脸撕裂,狠狠地丢至地上践踏。
然而,沈芳菲不能,因为她上次私自闯出去,老太太命人将她的双脚与床连上脚镣让她动弹不得。
“贱人,你同那刘氏是一伙的!”沈芳菲狠狠地啐了一口,咬牙切齿地说道:“害了袁郎,是你们是你们怕污了名声,害死了袁郎。”
沈如是扬高了音调,“你既觉得你冤屈,便去告御状,告我沈家暗中谋利陷害袁家公子。你若有怨便去昭告天下我侯府苛待你,自有公道人来说,你于我处哭天抢地又有何意?”
沈芳菲抬眸望着沈如是,面容因病态而显蜡黄,帕子上的血渍,无一不再彰显着此人命不多时。
“总归你也活不长了,咬碎了牙和血吞又如何?也算替你那个娘和姐姐铺了路子。”沈如是倨傲地睨着狼狈的沈芳菲,所言字字诛心,末了也不忘补上一句,“我念在姐妹的情义今日来瞧你,也算送了你最后一程。”
说罢沈如是决绝地转身离去,受伤了的脚踝一时间没了力气,踉跄了下险些跌倒。
不经意间,一串钥匙自沈如的袖中滑落。而慌乱中,沈如是也未曾察觉,径直朝屋外走去,俨然一刻也不愿意多待。
随着那串钥匙的滑落,沈芳菲仿佛久逢甘露般,面上有几分掩饰不住的欣喜。她不敢出声,极力忍耐着,生怕自己丝毫的动静会让沈如是看出异样,从而发现那串滑落的钥匙。
沈芳菲眼巴巴地盯着沈如是的背影,少女背挺得直,行走间裙裾纹丝不动。
见沈如是最后一抹绛紫色的斗篷隐没在门后,沈芳菲奋力地朝着钥匙那个方向蠕动,像一个没有四肢的蝉蛹,奋力地趴着。
身子自榻上跌落,磕在破碗上划出道道血痕。但沈芳菲却好似察觉不到一般,眼中只有那一串躺在杂草中的钥匙。
伸长了手,仍是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却像城南到城北的距离。
沈芳菲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仰面躺着。她要告御状,要击鼓鸣冤。
什么与人私通,不知检点她一一不认,她与袁子路两情相悦为何不得善终?命如蝼蚁莫非应当受人践踏?血脉至亲却待她弃之敝履……
整整一夜,沈芳菲都保持着这个姿势,倔强地望着那串近在咫尺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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