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此时也热闹非凡,举宫上下五十余人,都搁下了手中的活只为了皇后娘娘的一只镯子。
生生找了几个时辰都没寻着影,皇后娘娘身旁的大丫鬟金玉将这一幕幕看在眼底,心中嗤笑,下作人就是下作,主子一句戏言便个个伸长了脖子寻找,心里头怕是奢望着寻着娘娘丢失的镯子好讨一份赏赐。
金玉悄悄地退至皇后身侧,悉数汇报。
这忙碌了一下午,皇后娘娘又发话了,说是不寻了。
宫女们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半晌才散了去。个个心里头忙不迭地叫苦,要不要横竖都是主子一句话,寻了半日竹篮打水一场空,这手头耽搁的活怕是只能加快动作了。
一个身穿灰蓝色交领广袖服,头戴黑色三山帽的太监正端着手站在过堂里,太监手中捏着柄拂尘,身侧一个莫约十五六岁的小厮躬着身子,低着头也不敢往里头瞧,更不敢直视沈如是了。
今日里来的,是皇后娘娘一手提拔的太监汪林,虽比不上张公公受宠,但也是皇上皇后眼前的红人,汪林哪受过这分子怠慢,见沈如是如此当即拉下脸来。
“咳咳咳。”汪公公猛烈地咳嗽了几声抿了抿唇,似乎是对沈如是的怠慢很是不满,又紧接着说道:“沈小姐还请再寻思寻思,可是在何处见过?”
沈如是闻言依旧是无动于衷地坐在那儿喝茶,淡淡地笑道:“汪公公您真是说笑了,我今个儿拢共就没和皇后娘娘待上多少时辰,您这来询问我皇后娘娘的镯子,我哪儿晓得。”
汪公公立马就来了气儿,翘起了兰花指微微地指了沈如是一下,尖着嗓子说道:“嘿,您这可是为难奴才了,奴才还等着回去复命呢,您若是想不到便在屋子里头翻找翻找也是好的。”
这宫里出来的个个都是人精,心中断定是那沈如是偷拿了皇后娘娘的镯子,不然那皇后娘娘让他来作甚。可这沈如是却偏偏不配很的紧,兀自喝着茶。
“公公还是尽早回宫回禀皇后娘娘,小女当真是没瞧见皇后娘娘的镯子。”
沈如是心中反复推断过了,觉得以皇后的手段,这个镯子绝不会如此简单,但眼下这也总不能真的去寻,若是寻了,即便没偷拿旁人瞧见了先入为主也会觉得是候府大小姐手脚不干净。
这边正僵持着,李嬷嬷来了。
“汪公公白劳烦您走一道了,皇后娘娘才记起那镯子是赏给丢了的,今个并未佩戴。这不,才遣了我来知会汪公公您一声,也顺道给沈小姐给候府陪个不是,这闹了个大乌龙哩。”
李嬷嬷喘了口气儿,将皇后娘娘交代的事儿一一传达。
汪公公一听,面上有点难堪,方才笃定了是那沈小姐偷拿的,这被李嬷嬷一点,旋即清明了,一个候府大小姐偷娘娘镯子作甚。
再者即便是姑娘家爱美瞧着镯子貌美偷拿了,那样秉性的人也不至于如此气定神闲地跟他较劲了,怕是早就吓破了胆将东西交了出来。
汪公公暗自啐了一口,连连赔了不是。
沈如是只道无妨,给二位都塞了些银票。
汪公公和李嬷嬷对候府沈大小姐的印象都还不错,这回拿了人的银票更是觉得沈如是菩萨心肠,二人回了宫又是在主子前头替沈如是美言了一番。
夜间,外头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沈如是宽慰了李秋兰几句,便匆匆走进雨幕了。
沈如是也不着急打伞,伸出了白玉般的手掌,任凭雨滴落在掌心,绵绵的细雨在京都倒是少见的紧。
镯子一事,如是她是瞧清了,皇后心中还是想着让她嫁给魏贤或是魏湛,今日想必不仅仅是试探这么简单,皇后是在有意施压。她身居高位,想毁掉一个未出格的小姐犹如碾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在这个名声比性命重要的年代,只得从命。
但皇后的算盘还是打的太简单了些。
“月影去庵堂盯着了么?”沈如是轻声问道。
琉璃点了点头,“去了,这几日还是由清澜寸步不离地陪着小姐吧。”
两人散着步闲逛,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身后兀的传来一些声响。
“谁?”琉璃猛地回过头喝道。
回应的是一片寂静的落雨声,琉璃迈开步子欲往那处追去,但雨幕之中,天色也都暗了些再追已不见踪影。
“怎的不知不觉来了严朝堂。”琉璃瞥了眼严朝堂的门楣,喃喃道,背后一股凉意缓缓爬上上来,琉璃晃了晃脑袋。
沈如是拍了拍琉璃的手,笑着宽慰道:“无事,许是打别处跑来的夜猫子。”
口中虽是这么说着,但眸子还是瞥了一眼发出了声响的那个方向,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多了一丝浑浊。
近来琐事多,怪事也多,眼瞧着与姜老约好的期限就要到了,手头那几本医书也才瞧了大半。
这会儿,沈如是但凡得了空便捧着书,好在自个儿历来记性不错,多瞧几遍也能记下个大概。
只是看着看着,思绪又不住地飘远了。
不知怎的,沈如是总觉得冥冥之中有预感般,洛姨娘之死和沈芳华脱不了干系,荆仵作有意隐瞒的那些伤痕……
今个儿身后尾随的那人,又是谁?
冥冥之中严朝堂又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沈镇勤和父亲明明都是祖母所出,为何要分作两房?青山道人匣中父亲的那张人皮面具又为何人所用?
本以为重生一世只是为了复仇罢了,没想到这其中还有太多谜团不曾解开。
“小姐,早些歇息吧。”琉璃按着惯例进来查验各种门窗是否关紧了,见小姐还看着书,赶忙催促道。
罢了罢了,沈如是想着这会儿满腹心事,看也是看不进些什么的。
由着琉璃将书收了去,搓揉了一下早已被冻的通红的手,接过琉璃递来的暖手炉,褪下了披着的大氅蜷缩进被窝里。
偏远庵堂中,昏暗的油灯下,一对母女神色各异。
沈芳华此刻也并不好过,蜷缩着身子,浑身酥麻无力。
“芳华你这到底是招惹了谁啊,哪个杀千刀的,这么恶毒!”秦姨娘在一旁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抹着,手拿着帕子颤颤巍巍地替沈芳华拭着额上渗出的汗珠。
沈芳华无力地撑起身子,伸手指了指床头的行囊,哀求道:“姨娘,将那东西取出来吧。”
秦姨娘长长的几声嗟叹,忙走到那包袱前头,拿起又放下,回头冲着床榻上的沈芳华说道:“真当要如此?”
见沈芳华点了点头,几番挣扎,秦姨娘眼一闭心一横,将包袱里头的东西掏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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