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背后寂然无声。
但她知道,他还在她身后不远的位置。
虽不再听到他的声音,但却似能感觉到他的气息,这气息无所不在地包围了她。
这微风拂过的花园,这微弱的蜡烛的光亮,这沁人心脾的花香,因为他也在这儿,似乎与刚才有了一种全然不同的感受。
知道他安然无恙回来了,她一直飘在半空中的心此时才安定了下来。
正心神微漾时,她听到荷花夫人在说:“你们两位莫急,既然有人点《芳草赋》,那便让秦辛姑娘先奏一曲《芳草赋》,一个曲子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你们何必为此争执呢?秦辛姑娘,莫如你先弹一首《芳草赋》吧。”
孔兰听了荷花夫人的话,便开始弹《芳草赋》。
有些曲子不管弹奏多少遍,听者再听时都会沉入其中,所以,当曲终之时,众人中有人低声说:“这么优美的曲子,怎会听厌?”似是在反驳刚才那说听厌了的人的观点。
接下来,又有人点其他曲目,孔兰一一弹奏了。
在她弹奏的间隙中,曾留意过背后的声响,却是再没听到陆岩的声音传来,也不知道他是还在后面呢,还是已经离开了。
又弹了几首后,荷花夫人觉得只是听琴有些单调,虽然琴声优美,但总归是无法让宾客彼此交流,于是提议道:“众位宾客,要么今夜咱们接下来的时间里吟诗作赋,如何?”
有好几个人立刻及时响应道:“这主意甚好!”
孔兰觉得此刻该是离开的时刻了,虽然她去向荷花夫人辞别时,荷花夫人千留万留,希望她能留下来一起吟诗作赋,但孔兰并不想参与其中,于是还是辞别了荷花夫人,抱琴出府而去。
出了何府,往锦琴坊方向走去,在外面经过何府的花园时,见里面从木篱中透出点点烛光,也不知陆岩是还在里面呢,还是已经离开了。
再往前走时,只见一个黑影正孤零零地站在一棵树下,在何府花园里透出的微弱的光线的照射下,她看出这身影瘦而欣长。
虽然心里隐约猜到是谁站在那儿,却仍是不自觉地问了一句:“谁?”
只听那身影说道:“我,姓陆名岩。”
“你站在这儿作甚?”
“赏夜色。这夜色甚美。”
“本姑娘便不打扰陆御史赏夜色了。”说这话时她正在经过他,也不停下脚步,便直接向前行去。
“假如秦辛姑娘不嫌弃,也可以与陆某一起赏夜色。”
“无此雅兴,还是陆御史一个人赏吧。”
他并未理会她的话,走在她身边。和她并肩同行。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远离何府花园的位置,前方的路覆在黑暗里。
何府花园里的宾客交谈的声音,初时还隐约可闻,往前行了一段路途后,渐渐不可被听闻。
周围黑暗而寂静。
一开始,两人什么也没说,只是往前走着。
此时陆岩的袖里,尚带着她当时写的那封和他绝交的信。
他再聪明,也想不到这其中的缘由。
今日约未时一刻时分他回到京城后,先回了西郊,打算先在西郊洗去风尘后便去皇上那儿复命。在他意料之外的是,他刚刚洗浴完毕换上干净的衣物从浴房出来时,便看到他母亲陆夫人站在门口,手里捏着一封信。
“拿去这信好好看看。”
他接过信,见署名是秦辛,便急急看了信的内容,在完全看了信的内容后,以为孔兰仍在纠结于自己“移情别恋”到秦辛这个身份上之事,所以才写这封绝交信。
看完信,将它折了放进袖中时,便听他母亲说道:“你这是把秦辛当孔兰了吧,人家写了绝交信给你了,以后可莫再找她了!被她嫌弃倒是小事,被人知道你竟然在有未婚妻之时还和其他女子暗中来往,就麻烦了,你也不看你未婚妻是什么人!也不看看秦辛是谁的人!”
母亲区区几句话,已经将所有的利害关系讲了个明明白白。
他皱着眉,听了母亲的话之后,并未对此发表任何意见,便出了院宅门,赶到皇宫,和皇上汇报了他在松鹤镇和范齐的交谈内容。
接着,他又到了御史台,在御史台中御史大夫的办公间里,看到了一张请柬,那是荷花夫人派人送来的。她并不知晓陆岩近二十日左右不在京中。她夫君何正虽然知晓,但由于他从来都不和她说起朝中之事,所以,对陆岩从京城离开之事,她是不知道的。
至于因何会宴请陆岩,是因为荷花夫人早就听闻陆岩的大名,他从无名无职的枢密院打杂人员到御史大夫,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让她早就对他心存好奇。
而想到孔兰或许会被请去弹奏,他便决定前往。
通常,这种陌生人发来的宴会请柬他是不会理会的。
现在,和她并肩同行,想起袖里的那封由她写的绝交信。他想道,或许,她需要的是自己对孔兰的始终如一,而不是对秦辛的“爱屋及乌”。
既然如此,也许,他只能暂时让她离开了。
况且,想到他母亲正在西郊住着,他近段时间也不便让田五帮忙到锦琴坊去带孔兰出去。
和她沉默同行了一段路后,他对她说道:“秦辛姑娘,我理解你的感受,对你来说,我将你当成孔兰,或许是对你的不够尊重,所以……”
“所以什么?”她轻笑问道。
“所以我尊重你的决定。”
“你上次说过我这人反复无常。现在我告诉你,你当真说对了。那日我确实是对陆御史有意见,然而今日我突然又觉得,我可以考虑和陆御史您相处一下看看。”
她的回答是陆岩绝对没有想到的。
他怔住了,停下了脚步。
她也停下了脚步。脸上是调皮的笑容,可惜夜色太暗,他看不到。
半晌后,她听到他在说:“你下次还会继续反复吗?比如某天,又突然对陆某有意见起来?”
他不明白她是如何突然想通的,她当真不再介意自己对她的秦辛这个身份的“移情别恋”?
“有这个可能。”她如此回答他。
“好吧,我尽量习惯你的反复。”
她轻笑了一声,说:“我告诉你,我们芳草村那儿的十里桃林里结的桃子都已经成熟了。我前些日子回去过,吃了几只,当真是甜得不能再甜了。还有,我还去了我们那儿的鹤舞湖,也当真是美的让人流连忘返。”
陆岩再一次停下脚步。她竟然什么都知道了。
他会心一笑,说道:“那陆某什么时候能和秦辛姑娘同游鹤舞湖?”
“随时。我们可以一起在湖边坐坐。”
“我们可以在傍晚去。毕竟白天天太热了。”
“也可以是你某个旬休之日的晚上。”
说着那片并不存在的湖,两人的身影向前走着。
当拐入另一条空巷时,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他的手攥在了手里。
此时,前方漆黑一团,周围也静悄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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