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流火,璀璨迷离,绚烂的烟花一朵朵绽放,陨落,熄灭,在夜空中留下一抹灰白的痕迹,无比寂寞。
我站在别墅的门前看着夜空一点一点地沉寂起来,星星一颗一颗地亮起来。
“小姐,过年好!”小六子笑着凑了过来。
“过年好!”我拿出准备好的红包,塞在他手里。
他道了谢,接过红包,看了看我说:“小姐,您不高兴?”
“小六子,你想家吗?”
“我没家,十几岁就跟着齐爷,齐爷在那儿,那儿就是我的家。”
齐爷放在我身边的人一定是身家清白的。
“你有女朋友吗?”我又问。
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说:“没有。”
没有多好,可以简单地快乐着。如果我也没有爱过,只会看到烟花的绚烂。
“小姐,我跟您讲个事儿,您肯定高兴。”
“什么事儿?”我问得意兴阑珊。
“骗徐小姐的那个男的找到了!”他答得兴致勃勃。
苏扬!想起婉贞我便想剥了他的皮,吃了他的肉!可是如今他真的落到齐爷手里,我又有些紧张了。齐爷会怎么处置他?会不会也活埋了他?
小六子嬉笑着接着说:“齐爷就说了一句,既然邢总说过他长得像个兔儿爷,那就让他真做个兔儿爷吧。”
大概是知道我没太明白,他又笑着说:“就是把他下面那玩意儿割了,伤养好了,送到南边去,给爷们儿们玩儿。王哥说了,伤也不用全养好,差不多就行了。”
我不会同情苏扬这样的人,可是把人弄残了再凌辱,我想想便不寒而栗。
齐爷是那样一个宽厚慈祥的长者,让我敬爱,让我仰慕。他可以那样爱护云姨,善待他的妻子,甚至对我这个假女儿都如此宠爱纵容,却视他人如草芥微尘。
我不由得想起了另一个人,一个身材高大,容貌酷似子获的老者。我在他心里也一定微如蝼蚁。
天空下起雪来,雪沫子撒盐般飞飞扬扬,落在脸上刺刺地清凉。
“小姐,下雪了,回去吧。”小六子看我还不高兴,又说:“年初二王哥回来给齐爷拜年,咱们在这儿摆一桌,玩几圈。哎,您可不能赢我的钱!”
我噗嗤一笑说:“放心,赢了算我的,输了算你的!”
“好嘞!有您这句话就行。”小六子开心地应着,又突然反应过来,“哎,不对呀,小姐!”
我已经跑回别墅,关上了门。
躺在阁楼上,透过天窗看着雪花在屋顶的灯光下飘散,如梦如幻。
过年了,不知道老关和王老师有没有想我。嫂子说家里都好,老关提了正处过年也有不少人上家里走动,王老师在培训中心也干得顺风顺水,我哥买了新房子,已经装修得差不多了。他依然把我的家人照顾得很好,却不肯来看看我,甚至一个电话都没有。
子获,在那个除夕夜,你曾经说过,想跟我一起吃年夜饭,一起守岁,一起过日子生孩子。现在想来,恍如隔世。
吊床摇摇荡荡,春梦连连绵绵,我竟在吊床上睡了一夜。
一大早就被云姨叫起来去大屋吃饺子。初一的饺子没有头一天晚上那么品种丰富,都是白菜猪肉馅的。
这顿饺子,整个如园上下一起吃。饺子里包了特殊的硬币,哪个吃到了就可以拿着硬币到齐爷这儿领一万块钱的红包,也算添个彩头。
我怀着希冀,吃得很卖力,吃到第三个便觉得牙齿硌了一下,吐出来一看,是个枣核。
“大锅煮饺子,就放了一个枣,还被你吃着了。”云姨笑着说,“看样子我们就要添新姑爷了,‘枣’生贵子,说不定很快就有小外孙了!”
齐爷也跟着打趣说如园还没办过喜事呢。
他们和所有的父母一样希望孩子早日成家立业,生儿育女,没准儿这个饺子都是故意放在我碗里的。
可是我要让他们失望了,我的心已经被那个他们并不看好,不能跟我成家立业生儿育女的男人填得满满的了。
吃过饺子,齐爷和云姨就在大屋接待一批又一批来拜年的人。一拨走了,另一拨才能进来,如园门口路边的车子排得老长。
我盯着门口看,小六子便乖觉地溜到门口,不一会儿又跑回来,说:“没有。”
我知道他说的没有指的是什么。心里难过,便跑回别墅补觉。
年初二,王哥回来了,在齐爷那儿待了一上午,又过来看我。
我在别墅楼下摆了一桌麻将,和王哥、小六子、猴子,玩了一下午。
晚上,他们弄了一只羊,在我的后院烤全羊。我回屋里看电视,等着烤好了再出去吃。
烧烤的香味从窗户缝里钻进来,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我起身悄悄走到窗边。
寒冷的夜风送来了羊肉的香味,也到来l了谈话声,我隐隐听到“邢总……医院”。
我心里着急,拉开玻璃门来到后院。他们看到我就都不说话了。
“猴子,邢总怎么了?他受伤了还是生病了。”我连忙问。
“小姐……”猴子刚要开口,王哥凌厉地眼风一扫,他立刻住了口。
王哥笑着对我说:“小姐,啥也没有。邢总能有啥事儿,有啥事儿咱们也不能知道啊。羊肉烤好了,咱喝两杯!”
我知道现在问不出什么,便只能坐下喝酒。现烤的羊肉,热烧酒,大伙儿都哄着我,可我却一点儿兴致都没有。
才喝了几杯,我就有些醉意了。我起身叫小六子扶我一把,回屋歇会儿。
进了屋,我一把把他扯进楼下的一间卧室,沉下脸问:“你老实告诉我,邢子获到底怎么了?”
“没,没怎么。”小六子陪着笑着就要往外走。
“你说不说?”我堵着门不让他出去。
“我不知道。我天天在这儿陪着您,我哪儿知道!”
“你不说是不是?那我就说你趁我喝醉摸我。”我威胁着他。
“小,小姐,这可是要人命的事儿,您可不能这么开玩笑!”小六子惊慌地想夺路而逃。
“你也知道要命?你不说就是要我的命。”我说着鼻子一酸,眼泪落了下来。
“小姐,您别哭。邢总就是昨天喝酒喝得太多,胃出血,住院了。”
“严重吗?”子获的胃一直不好,他喝酒还算节制,怎么竟然喝酒喝到胃出血!
“应该没什么事儿吧。”
“他为什么喝那么多酒?”我又问。
小六子吞吞吐吐地说:“那个,好像是跟霍总有点冲突。”
“霍宪?”
他点点头说:“听说年三十儿晚上,邢总的老婆从家里跑出来,跟霍总在一起待了半宿。”
我整个人都惊呆了!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子获和霍宪之间竟是这样的恩怨!我突然想起来那年过年子获脸上的抓痕,以及霍宪那古怪的态度。
“其实,这事儿我早就知道了。王哥让我盯着邢总老婆那几天,我就看见霍总去过她公寓两次,时间虽然都不长,但都是一个人去的。王哥不让把这个告诉你。”
“他和霍宪动手了吗?”我连忙问。
“那倒不至于,都是有身份的人。邢总就是守在公寓楼下,亲眼看着他们一块儿出来。”
“你怎么会知道?难不成齐爷派人跟踪邢子获?”我真的很怀疑小六子的话。
“那没有!但是我们有人一直跟着霍总。”
这倒有可能,最近霍宪和齐爷之间也有些故事,齐爷派人看着他也属正常。
无论子获和孟凡的关系如何,她都是他的妻子,这样的事情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奇耻大辱!此刻他一定很难受,我真的很心疼他,很想去看看他。
“小姐,这事儿跟您也没啥关系。而且吧,王哥分析说,这事儿邢总应该早就知道,应该不意外。”小六子搜肠刮肚地找话安慰我。
我无心再下去和他们一起喝酒了,便让小六子离开,回到楼上躺着。
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孟凡这样的人会做这样的事情。她是那么清冷高洁,似乎不食人间烟火。
再想一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她也不过是个女人,是女人就总要有个男人。她和霍宪的气场倒是有些像,一个清冷,一个阴冷。而子获是个有温度的男人。
我很挂念子获,此刻他一定一个人孤独地躺在医院里吧?或许有红玫瑰或白玫瑰在他身边。我既希望他身边有一个女人,即使不能抚慰他的心,至少可以温暖他的身体。又怕他身边有了别的女人,占据了那曾经是我的位子。
一整夜就在丝丝缕缕的纠结和起起伏伏地心痛中辗转而过。
虽然我挂念子获,但我还是没有提出去看他。一方面齐爷也不会放我出去,更主要的是我相信子获是不会希望我知道他这些事的。
我也很想给他打了电话,问问他好不好,也怕他会疑心,有的时候他真的很敏感。
就这样,我困着自己,却渴望着他的消息,内心无比的压抑煎熬。
这样抑郁折磨让我恨他,更恨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