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臼看着她这副表情,一股怒气“噌”一下就蹿起来。
他上前两步,伸出欣长而有力的手,一把捏住玄姜的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看着自己。
沉默,两人皆是沉默,就这样看着对方。
东风停了,甘棠花和桃花的花瓣雨,全部散落在地上,一眼扫去,带着几分萧索与惆怅。
玄姜感觉到他手上的力道很重,知道他也气得不轻。但是,骨子里那股倔劲,还是憋得鼓鼓的。
她下巴也疼,心中也痛,眼眶里突然便湿热起来。
“啪嗒!”
一滴泪水堪堪掉在宜臼骨节分明的手上,紧跟着,又是几滴热泪“啪啪”打在他手上。
仿佛一阵苦雨,打在一片竹林中。
他心中一疼,松开了手,看着的她的下巴,已经被自己捏的又红又肿。
宜臼正想叫人拿药来,却听玄姜继续气鼓鼓地问道:“王上,岐周城被犬戎占去后,秦公是答应了王上,一定会夺回来!但是,恰逢王上迁都洛邑,秦公派出秦国所有精装兵丁,护送王上迁都。所以,才一时难以分兵夺回岐周。王上不会因为如此,有所不满,才把岐周到丰水的地方,赐给他吧?!”
宜臼忘了叫人拿药的事,只是脸色阴沉沉地看着她。
玄姜还在质问着:“王上如此行径,就好比是……好比是,答应送给秦公一大鼎食物。但是,肉要他自己去打,火要他自己生,食物要他自己烹煮。只有一个空鼎而已!有何意义,意义何在?!自欺欺人!”
“你,竟是如此看待我的?”宜臼眉头狠狠一皱,像是要生生冷凝出一座冰山来。
“玄儿,在你心中,嬴开,竟是如此重要?值得你这样为他,来质问我?!”
玄姜咬着下嘴唇,不说话,又把脸转到另一侧。
宜臼一甩衣袖,从她旁边走过,如一阵冷风扫过,径直回了寝殿。
只留下玄姜一人,兀自在庭院中站立,一地花瓣逶迤,一地愁肠铺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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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考古研究所。
“玄姜,你别生他的气。其实,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坐在椅子上的姜沁园,眼睛哭的红红肿肿。
她面前的青铜镜里,玄姜的一缕残魂,看着她哭的模样,却笑了!
“阿园,我们融合的程度越来越深了。你看,我的整个身体已经是半透明状了。你也越来越懂得,什么是喜欢,什么是情爱。都哭成这样了!呵呵。”
玄姜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一方锦帕,想到递给姜沁园。
奈何,面对面,却碰不到。
她拿着锦帕的手,伸出去时,才意识到,她们相处的是不同的两个世界。前生与后世,仅靠这面神奇的青铜镜,牵着一丝联系。
“谢谢你,我这里,有纸巾!”
姜沁园从桌子上,拿过一大包抽纸,“噌噌”地狠狠抽了几把,糊住自己的眼泪和鼻涕。
她一边用纸巾擤鼻涕,一边给青铜镜里的玄姜说,“我刚才给你说,你别生他的气。你听见没?封赏岐丰之地给嬴开,是他对他最大的信任!”
玄姜点点头,“我知道的。
姜沁园擤完鼻涕,又拿出了职业的姿态,“周平王赐以秦襄公岐丰之地,一直以来,被认为是历史上一张‘有名的空头支票’!但是吧,我认为,并非完全如此。当时的秦人擅长渔猎、牧马,最缺的,就是对农业生产的了解。秦国想要稳固国本,需要的恰恰是擅于农业的周人,而岐丰之地的周人,最擅长的就是耕种!这就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我后来也知道啦。宜清他……他其实不是吃醋啦”,玄姜说着,拨弄着自己的指头。
“啊?!你原来一直以为,周平王因为你,吃秦襄公的醋,所以,才故意赐予岐丰之地的?”
“之前是这样以为的,所以,才跟他吵了起来?”
“小心眼的女人!”姜沁园瞥了她一眼。
“阿园,我后面的故事,你还要听吗?”
姜沁园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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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是,玄姜拿了宜臼给的出宫玉符,出了王宫,直奔洛邑的驿馆而去。
因为,嬴开住在驿馆。
她坐在马车里,看到嬴开正好站在驿馆门口,一身轻甲,一辆五驾的马车,迎候在旁边。五匹骏马,神彩熠熠;青铜马车,也是精工浇铸,华美不已。
是了,他现在已经“公”级别的诸侯。这驾马车,最是配得上他!
诸侯级别为公、侯、伯、子、男,他已经达到最顶了。
与鲁公等人世袭的爵位不同,嬴开的爵位,是自己打出来的。秦族,从周王室的附庸国,到正式的诸侯国;嬴开自己,则从秦君,到秦侯,再到秦公。
嬴开感觉有一道熟悉的眼光,看着自己。他下意识地就去寻找,恰恰看到坐在马车里,撩开帘子的玄姜。
她一双美眸,波光潋滟,清丽又妩媚。
嬴开心里一颤,向这边走了几步,看看就要跳上玄姜的马车。旋即又意识到这是在洛邑城中,人多嘴杂,如此一来,对她的名誉不好。
嬴开吩咐车夫,将马车直接驾进驿馆中的一方院子。
玄姜下了马车,嬴开已经站在春光下,笑意满满地看着她。
“秦公,这是要去哪?”
嬴开揉揉她的头,“自然是回汧城了。”
玄姜“嗯”了一声,轻声问道:“那个封地……你,不会怪王上吧?”
嬴开笑得很爽朗,“临回汧城前,能得玄儿来关心我,真是一大幸事!”
玄姜继续用担心的眼神看着他。
“玄儿还记得,汧城中,为岐周浩劫中逃出来的庶民,开辟出的那一方城中城吗?”嬴开又揉揉她的头。
玄姜点点头,“记得。”
“我当时就说过,秦人擅于渔猎,周人擅于耕种。安置那些岐周庶民在汧城,可以融合互补。王上赏赐我岐丰之地,也正是此意。”
“哦——”玄姜豁然开朗,“可是如今,岐周还是被犬戎占领着的。”
“所以,此次返回汧城的路上,直接打回来!”嬴开说着,指指身上的甲胄。
玄姜看着她粲然一笑,顿时明白了,又补充一句:“由秦公亲自夺回岐周城,岐周的庶民必定臣服。这样才更好为秦公所用!这就是,尽收周民!”
“哈哈……”,嬴开朗声而笑,自有一番壮阔之气,“好一个尽收周民!正是如此!”
玄姜长长舒口气,心里却又钝钝的疼,的确是误会宜清了!
她向嬴开敛衽一礼,就要钻进马车回宫去。脚下一滞,又很快转过身子。
她淬不及防扑到他怀里,揽主他的腰。他身着甲胄,身上凉凉的、硬硬的,却能隔着甲胄听见他怦然有力的心跳,很快!
嬴开欣喜间,正要回抱住她,她却站直了身子,“秦公,一路保重!”
他爽朗地笑了笑,“玄儿,你还叫我‘秦君’吧。习惯些!”
“好!”
“那个承诺,如果你愿意,随时来找我;如果不愿意,我,并不强迫你。”
玄姜一听,心里突然跳漏几拍,向他盈盈一拜,跑回马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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