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臼听她突然问这个问题,诧异地眨眨双眸,“玄儿为何突然问这个?”
玄姜神色有些落寞,“王上,你登基以后,从未再与我说过社稷之事。你为太子时,还与我提起过。登基后,你常与我说的,儿女情愫多些。我听爹爹说,大周先贤告诫过,君子不可沉溺于风月。所以,娶妻要娶贤。我……,是不是一点也不贤惠,太粘着你了。”
她说着低头拨弄着自己的指头,一副委屈的样子。
宜臼刮刮她的鼻子,低声笑道:“我就喜欢玄儿粘着我。”
“王上,我问你正事呢。你为嫡长子,生下来,就注定为天下共主。你治理天下的志向,是如何的?”
宜臼脸色一正,负手而立,全身的王者风范瞬间自然洋溢而出。
“孤,自然是想治理出一个大周盛世来!九州归心,庶民安泰!”
他说话时,春日的阳光正好,穿过窗户撒在他身上,气宇光华,清贵绝世。明朗辰光中,他的身姿愈发挺拔,巍巍如山。
他顿了顿,又说道:“如同大周初期的‘成康之治’一般,天下安宁,刑错四十余年不用!”
玄姜一直仰着脖子看他,心跳狂乱不羁,如山洪奔涌,一泻千里跃出峡谷。是啊,这才是他的理想,他的志向!原本,他的智谋、他的气魄,可以成就如此伟业。
但是,如今这般事态,是自己的错吧?……妖女、魅上祸国……自己真的就是这样拖累了他吧。
“玄儿,刚才在花园里,岐景鹊说,秦侯会吃他的醋,不给他秦国的食邑。你以为,我就不醋吗?只是,孤为九州共主,与秦侯只管理一方秦国,自是不同。秦侯可以随心所欲,但是,孤不行。九州天下,百余诸侯国,要平衡,要安定。孤要思虑的,比秦侯多之又多。自然不能如他那般洒脱。”
宜臼说着,走到玄姜身边,握着她的手,又带着温润的笑,看着她,“我曾经说过,舍下这王位,与你闲散游走,寄情山水。可是,你不同意,说那样会天下大乱。”
他又刮刮她的鼻子,“玄儿还说自己不够贤惠,其实,你考虑的很对。那样,毕定又是一番王位纷争,庶民罹难。”
玄姜一直望着他,眼睛里湿湿的。
宜臼又心疼地捧起她的脸,低沉的声音,迷离地说着:“如今守着王位,却是让玄儿受委屈了。”
玄姜蓄着眼泪,摇摇头,“不委屈。”
宜臼深深叹口气,柔柔的眼神将她全身覆盖着,揉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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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明堂之中,雅乐齐鸣,正是册命嬴开之日。
宜臼立于玉阶之上,坐南面北,宣命之使站在他的西侧,秉策之使站东侧。众位王室朝臣从东边的阶梯,走入明堂之中。嬴开则从西边阶梯,步履沉稳地进入明堂。
众人向宜臼行三叩九拜大礼。
随后,雅乐再起,宣命之使展开金色的帛书,大声宣读:“秦国国君秦侯嬴姓讳开,乃为上古贤德之人大费之后。秦侯勤勉为恭,治秦国肃然有序,更兼有护送王室迁都之功。特封为秦公!望更勤勉治国,衷于王室!”
嬴开双手接过册命帛书,再行跪拜大礼。随后,又有高阶位侍从端来天子赏赐之物,有命服、赤冩、攸勒、玄衣黹纯、銮旂、稷酒、彤弓。
这些东西包括了衣鞋、旗帜、用品、饮食等物品。其精致程度、价值倒还在其次,主要是天子御赐之物,是赐予身份的象征。
嬴开接过赏赐之物,转身给递给一旁的赵陌。这时,他突然意识道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他向宜臼恭敬一礼,朗声问道:“王上,不知赐予臣的封地、食邑,为何处?”
是呵,众人也才反映过来,给了册命的帛书,也赏赐了物品,但是最重要的封地和食邑没说。
这可是很实际的东西啊!
宜臼高高坐在王位之上,望着他,没说话。
明堂中,很静默。
众人很懵。
嬴开问过一次后,也再没有问第二次,只是很自然地垂手立于玉阶之下,像是再讨回一件本该就属于他的东西。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
宜臼的声音,缓缓从十二旒冠后传来,“秦公,封地和食邑,自然是有的。”说完,他轻轻正了正身子,带动十二旒上的明珠,清凌凌一阵响动,如清风划过竹林,又如清泉淌过山谷。
“臣请问王上,何处?”
“孤为太子时,就曾许诺过秦公,将来的封地,定会是我大周最重要的一块地方,还要劳烦秦君为孤守好。”
“王上确实如此说过。”
“嗯,秦公记得就好。孤不会失言。”宜臼说完,便又站起身子,向玉阶旁走进两步,清俊挺拔的身姿,释放出的是王者的威仪。
他以不容质疑的语气,朗声说道:“故,秦公的封地为雍州之上,岐丰之地!”
哗——,众人如同炸了鼎一般!
……
————————
凤栖殿,庭院之中。
东风今日多闲情,将庭院中几株未开败的甘棠花,吹的翻卷起来。几株桃花开得正艳,甘棠花雨混合了桃花雨,将端端立在庭院中玄姜,虚虚实实包裹起来。
只一眼望去,粉白的花雨中,宛若站着一个惑人的花妖。
宜臼看着“美人花雨图”,脸上微不可察地柔柔一笑,走了过去。
“王上,您给秦公的封地,为何如此?”玄姜的脸上,带着几分怒色。
宜臼脚步一滞,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玄儿站在这里吹风,不怕凉了身子么。单单为了问我这个?!”
“是!”
宜臼一甩袖子,双手负在身后,端出了他在明堂中说话的语气,“雍州,乃是我大周王室的发迹之地,又是宗庙所在,更是千里王畿之地。岐丰之地,更是雍州的核心,重中之重!赐给秦公为封地,是对他最大的看重!”
玄姜咬咬下嘴唇,“王上,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很好哄骗吗?”
宜臼听她如此说,脸色再一暗。
“谁不知道,所谓‘岐丰之地’,就是岐周城以东,到镐京跟前的丰水以西,这片地方。但是,岐周城以东,如今被犬戎族占领着!!王上给的这块封地,与没给,又有什么两样?!!”
玄姜说着说着,语气不断提高,恍若凭空里谁重重撞响了青铜大钟,冲耳而来的声响,刺得耳窝里一阵疼痛。
宜臼眉头深深一皱,“玄儿这是在替秦公,质问于孤?!”
“奴婢,不敢!”
玄姜说着把脸侧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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