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门前两簇青竹一左一右，门神一般挡住外头的光，凝珠坐在门槛上啃苹果，思量着砍了这两丛竹子才好，影响采光，还阻拦视觉，不知种下他们的人是如何想的。</p>
<p>她将果核放进脚边盘子里，端起另一边的一盘剥好壳干果，只管往嘴里扔，走廊上走来一队丫鬟，手中端物，向她走来。</p>
<p>她拿起地上的木盘，站到门侧，为她们让出一条到来，一边看她们拿来的是什么东西。</p>
<p>那日从宫里回来，她再没有出去过小院，反倒接连几天都有人来，专门给她送点东西，小吃小喝小玩的，衣服首饰香粉，她总有要在这长期定居的错觉。</p>
<p>婢女们端着东西在房里站好，她放下东西，逐个看了起来，第一个盘子里，放的是七八个模样精致的盒子，是正红到嫣红一系列的胭脂；第二个盘子，是翠绿通透的玉镯，腰间的玉器环佩；第三个盘子，她眼睛一亮，正好是昨天念叨想吃的梅干。</p>
<p>她端走那碟梅干，随意抓了一把玉饰放上去，边吃边道：“辛苦了，都回去吧。”</p>
<p>丫鬟们放下盘子，一福身，说：“多谢宋姑娘，奴婢告退。”才拿着赏赐乖乖走了。</p>
<p>她又在门前坐下，越看越想砍了那些竹子，走廊上有走来一人，手里端着一盏小盅，停在她面前。</p>
<p>说：“宋姑娘，今日是*****。”</p>
<p>她吃的正欢，对着每日一换的羹汤并没有太大兴趣，拉着那丫鬟在门前坐下，说：“冬儿，我不吃，你吃吧。”</p>
<p>冬儿斜视低头，许是因为丢了她三锅汤，还撞坏一蛊，偷偷瞒着没说，略有些心虚，捧着手里的汤，轻声说：“姑娘喝了罢，这是特地给你准备的。”</p>
<p>“不喝，我吃了好多，撑的很。”她抓着梅干一个接一个的丢进嘴里，这话也显得很没说服力。</p>
<p>冬儿坐在她身旁看着她，不知怎么劝好，捧着那红梅小花白瓷盅，缄口不言。</p>
<p>她斜她一眼，忽问：“你们将军是不是在玩我？”</p>
<p>说来奇怪，那天被发现和男相的孟婆打闹，回来之后一直没见过他，他也没有多问，开始差人送她东西，上瘾似的，停不下来。</p>
<p>冬儿如实答：“不是，将军这是对你好呢。”</p>
<p>“对我好？我宁愿他用生命差遣我，这样太可怕了。”就算成了凡人，他也还是他，一想九灵成天往她家送东西，她真恨不能连祖宅都连根拔起，亲自送到他手里。</p>
<p>“哎，你知道你们将军那个等了很久的心上人是谁吗？”她又问，惦记这事已经很久，如果真有那么一个心上人，她现在就不止在棒打鸳鸯，那就是横插一脚了。</p>
<p>“宋姑娘在说什么，将军的心上人当然是你。”她浅浅一笑，面容甜美，只当她是明知故问。</p>
<p>凝珠吓得手抖了两抖，一块梅干呛进喉咙，她连忙放下碟子，拍着胸口一阵咳，冬儿也赶紧的拍她后背帮忙顺气。</p>
<p>“宋姑娘，喝点*****润润喉吧。”见她好些，她赶紧端起碗递到她面前。</p>
<p>她呛得难受，喉咙又不干，看在她这般坚持，只好接过碗，慢慢喝起来，边说：“你这是听说瞎说的，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心心挂念我的人。”</p>
<p>冬儿眉开眼笑，心情愉悦说：“外边早就传开了，姑娘不知道，只是因为将军不喜欢我们乱嚼舌根，奴婢看来，将军是真心喜欢你，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现在既然又和将军相遇，那便说明你们才是有缘的人。”</p>
<p>她迅速吃完碗里的羹汤，将碗推给她，冬儿还欲再盛一碗，被她拦住，正经的说：“我吃饱了，你走吧。”</p>
<p>看来是时候出去走走，成天呆在顾府消息闭塞，不知外面是传了什么新鲜故事，让这丫头这般相信她就是他的心上人，这样的木头，美的似天仙的公主都不要，会喜欢她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女子？</p>
<p>这队友意识太强，外边散播谣言，他还真照着做了。</p>
<p>冬儿被推搡着站起，瞧了一眼小盅里，还有大半的没吃，就又想起不知所踪的那三罐汤，愁眉不展，福身告退：“是，奴婢告退。”</p>
<p>凝珠起身往外走，下了庭院，又折身回来，跑进屋里拿了一大把珠宝攒进怀里，大步走出去，匆忙之下，撞到路边来人，一个不稳坐上了地面。</p>
<p>她侧身而坐，扶着受苦受难的屁股，怀里掉出几根簪子，项链挂在衣襟上，凝珠赶紧捡起往怀里塞，侧首见顾晚站在她前方，冰窟里封存过的双眸紧盯着她。</p>
<p>“那个，”凝珠将项链回攒，边解释道：“我想出去，这不是没钱嘛。”</p>
<p>顾晚转身走开，她拍拍屁股站起，跟在他身后。</p>
<p>东西两院挨得近，整个宅子也不大，一个人住，就算府里丫鬟仆从一人分一间也还有剩下，穿过一扇半月拱门，沿路径直过去，便是到了前厅。</p>
<p>她慢悠悠走在后面，盯着前面背影迟疑不定，见他穿过前厅走向大门，原来他正好也要出去。</p>
<p>他在门边站了会儿，忽回头看向始终和他保持三尺距离的凝珠，问：“不出去了？”</p>
<p>她立即答：“出去。”屁颠颠的跑了过去，嬉皮笑脸的站在他旁边。</p>
<p>她这般想，他出去没有随从，恰好又捡到一个，难得见他出门，首先，要保证不坏了他的兴致，在为他鞍前马后，让他看到她的体贴懂事，指不定，她能和孟婆站到同一水平线上。</p>
<p>“注意脚下。”凝珠谄媚的指着门前三阶石梯，特意提醒。</p>
<p>看见外边并没有车架，将军出行怎么用走的？</p>
<p>“等一下，将军等等，我去叫辆车。”这样会显得她细致周到，比府上连个轿子都不会准备的一干人，简直就是最好的衬托。</p>
<p>顾晚脚下不停，道：“不用。”</p>
<p>凝珠赶忙刹住，又道：“是。”既然想用走的，那就走走好了。</p>
<p>厚厚的云层里透出些光来，天气转凉，这样的日光落在身上正好驱了一身寒意，舒服的像是裹了毛毯，一暖和就懒洋洋的，想睡上一觉。</p>
<p>集市热闹非凡，就算是到了下午，依旧人声鼎沸，川流不息。</p>
<p>穆国连年无灾无患，连国民也进入一种修生养息的境界，二三友人，相约出行，手中携包，店铺，小摊，都有人驻足细看。</p>
<p>他们走在人群里，该说顾晚走在人群里，格外引人注目，真不愧是被万千少女挂念的人。</p>
<p>凝珠尽量走在他身后，假装路人，早知道这样，就不跟出来了，见到顾晚本人，谁还有胆子散播流言蜚语。</p>
<p>“想吃什么？”他停下问她。</p>
<p>“啊？”她一惊，没想到他会突然和她说话，左右看了看，两侧路人果然将他身上的目光全数转移到她身上，支支吾吾道：“吃，啊，随……随，将军好了。”</p>
<p>身旁有一做糖画的小贩，偷偷看他两，耳朵也跟着竖起，手上做着一只麻雀，顾晚看他一眼，吓得小贩手中糖勺全掉在那麻雀头上。</p>
<p>他随手拿起一根糖，放进她手里。</p>
<p>凝珠看了一眼，往怀里掏了半天，顾晚已经给了小贩一粒碎银，说：“没有必要。”</p>
<p>两人接着走，这回不管她离他是远是近，路旁的目光总有分给她的。</p>
<p>她拿着手中糖画，糖棍上一只蝎子画的栩栩如生，两只巨钳总给人一种要冲上来的感觉，一尾毒针还有一招黄雀在后，啊喂，哪里有人会给女孩子送这种东西，怎么下得了口，他肯定要玩死她。</p>
<p>凝珠可怜兮兮的盯着那只嚣张的蝎子，生怕它下一秒就朝她扑来，不敢吃，也不敢丢。</p>
<p>他在前头走，一路买了许多东西，大概是缘分，随手一拿，便是虫蚁蛇蝎相关，比如蛇形的风筝，蛤蟆模样的糍糕，八脚虫图案的麻薯。</p>
<p>凝珠几乎要哭出来，抱着一堆东西，唯一没有喜悦感的时候，空气里传出一股香味，她在路边停下，望见槐树下，一家做小吃的小摊，摊主是个年近半百的老人，他揭开木盖，锅里热气滚腾，冒出来的香味闹着她肚子里的馋虫不得消停。</p>
<p>她向小摊跑去，吞了吞口水，是一家买馄饨的小摊，木盒里放着的做好的馄饨，肉多皮薄，肉色鲜红，锅里煮着十来个，浮在水面上。</p>
<p>老摊主瞧见她，打捞两下，和蔼的问：“姑娘来点吗？要几文钱？”</p>
<p>“锅里的全要了！”她两眼放光，还想要再来一锅。</p>
<p>顾晚放下一粒碎银。</p>
<p>“哟，吃这么多，”老摊主笑了起来，一边给她捞，瞧见是两人，多拿出一个碗，“先吃着，不够在给你下，不能浪费。”</p>
<p>凝珠点头，说：“好，我**也常跟我说不能浪费。”</p>
<p>顾晚看向她，还是第一次听她提起她的家人。</p>
<p>“哈哈，老头子哪里能和姑娘的**比，两位旁边坐，一会就好。”老摊主哈哈笑道，锅里的混沌都尽数被捞了上来。</p>
<p>凝珠心情大好，放下一堆东西，特地给顾晚擦了擦东西，满心期许的看着她的馄饨。</p>
<p>槐树掉落半边的树叶，朝里面这边，也是稀稀疏疏，却将好遮住摆开的这几张桌子，老人端着馄饨上桌，汤面上加了些青葱，她迫不及待抽出两双筷子，一双给了顾晚，不顾形象，一口一个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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