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姬溪的吹捧,胡轸得意洋洋的大笑数声,却接着露出了愁容,姬溪多识趣,立马问道:“兄长可是有什么难处,但说无妨,小弟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帮兄长排忧解难。”
胡轸立刻做出一副感动的模样,道:“贤弟有所不知啊,现在天下叛军四起,关东更是混乱不堪,愚兄年中时率兵出征,可未尽全功,便被相国派遣到这峣关驻守。今有意再次率军出战,无奈何朝廷的粮饷迟迟不到,我这些战士已经快要饿肚子了。”
闻言,姬溪心中呸了一声,暗讨:朝廷没粮饷是真的,你的战士快要饿肚子了也可能是真的,你想率兵出战更是真的,可你率兵出去是要打谁,打你口中的叛军?老子怎么就那么不信呢?老子怎么看你也不像是个忧国忧民的主啊。依我看,你是想去抢劫老百姓吧。可你他娘的又怕担上恶名,便想让老子去替你做,你他娘的这是要害死老子啊。
虽然这般想着,虽然是百般不愿意,口头上却不能说出来,而且还必须得照胡轸的意思做,否则的话,那张温和的笑脸瞬间就得挂上屠夫的冷笑。
于是乎,姬溪立马拍了胸脯,大义凛然的道:“兄长的事,就是小弟的事,且这筹措粮饷的事情,本就是小弟的职责所在,于公于私,这忙小弟是帮定了。”
胡轸叹曰:“真是我的好贤弟啊。”
姬溪立刻接道:“事不宜迟,小弟这便前往县城,为兄长筹措粮饷。”说完,便急不可耐的想要离开。
姬溪是真的急不可耐,因为他想在胡轸未规定交付日期及交付数量之前便离开,只要胡轸没交代清楚,或者没有当面对他说,那么便有周旋的余地。
可姬溪聪明,人家胡轸也不傻,直言便道:“贤弟且慢,愚兄还有话说。”
姬溪无奈,只能顿住脚步,心中苦涩,面上却要毕恭毕敬的问:“兄长还有何事吩咐小弟?”
胡轸并没有察觉出姬溪的小心思,尚还以为姬溪真的为他着想呢,霎时间,竟还生出了些感动,暗想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于是说:“贤弟不用这么着急,再留一日,待为兄给你交代清楚。”
姬溪却知道,这事情是肯定躲不过去了,就算这胡轸真的被自己感动了,可在切身利益面前,这感动只怕会瞬间烟消云散,到头来,这事情还是得自己去做,既然如此,还是抓紧时间的好,于是,姬溪只能急声道:“兄长,事不宜迟,还是快些下令吧。”
闻言,胡轸真的感动了,他伸出了三根手指,却在那感动之情的指引下,自己收回了一根,说:“贤弟啊,我军迫切需要三万石粮饷,可念及贤弟初来乍到,便先筹集两万石吧,年前送来便好,剩下的,年后再说。”
姬溪不可自制的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嘴巴有些发干,却不敢表露丝毫,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拍着胸脯保证道:“兄长放心,小弟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会为兄长办成此事的。”
胡轸感动的道:“贤弟真乃仁义之人啊,你放心,年后为兄必为你请求封赏。”
姬溪道:“兄长不必见外,小弟这便去了。”说罢,从左右手中牵过自己的马,翻身而上,对胡轸抱了抱拳以作告别,随后,疾驰而去。
出了峣关几里地,见四下廖无人烟,姬溪放声大骂,将胡轸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便,然后,仰天长叹:“现在距离年关只有二十天,老子上哪里给你变出两万石粮饷啊。”
带着满腹的牢骚,滔天的郁闷,姬溪进入了蓝田县城,然后,他更郁闷了。
这蓝田县城长宽十余里,城墙倒是坚实,城内的建筑也算规整,可问题是,姬溪没见到什么人,乍一看,这他娘的跟个死城似的。
能出现这种情况无外乎两个原因,一个便是城里的百姓都逃出去了,一个就是百姓们都躲在自己的家里,没有出来。
姬溪观察了一下,看来是第二个原因,为什么百姓都不出来呢,也很好解释,都他娘的饿着肚子呢,谁有那个闲心出来闲逛。
行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姬溪觉得那呼啸的寒风越发的冷了,不多时,来到了县衙,预料之中,一个人都没有,连个当值的都没有。
门口的石狮子被人推到了,姬溪想给扶起来,却悲哀的发现以自己的力气并不足以完成这件事,便不再管他,径自推开了县衙的大门。
过屏入府,兜兜转转走了一圈,还行,该有的都有,前庭,正堂,厢房,校场,官舍,监狱,一应俱全。
然后,姬溪带着一身的蜘蛛网又回到了南门,通红着眼睛将身上的蜘蛛网扫掉,目光便钉在了门侧的大鼓上。
找了一圈,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鼓槌,然后,便使尽全身的力气“咚咚咚”的敲了起来。
足足敲了半柱香的时间,门前终于出现了人影,之后,人数肉眼可见的增加,可姬溪却还是没停下,他要用这鼓,敲出一个勃勃生机。
终于有人上前喝止他,看他配的那腰刀,姬溪知道这人应该是县寺的佐吏,便一脚踹了过去,手中的鼓槌当头盖脸的砸了上去,随之喝道:“本官乃新任蓝田县令,你是何人?安敢拦我。”
来人都被打懵了,反应过来后便想反抗,却又听到了姬溪的话,便哆嗦着问道:“你说是便是吗?”
姬溪取出官印,在他眼前晃了一下,随后对准人群,扬声喝道:“本官乃新任蓝田县令,现令,县寺所属,全部出列。”
有的时候,做事情就得雷厉风行,所谓先声夺人,意思便是先从气势上压垮敌人,让敌人不及思考便下意识的做出反应。
这招还是有效果的,姬溪话音刚落,人群中便钻出了五人。
姬溪把他们叫到跟前,根本就不给他们思考的时间,直接下达了命令:“你四人,现在去把县寺所属的所有人员叫来,日暮之前不到者,斩。”
随着一声暴喝“斩”字,姬溪手中湛卢剑脱手而出,没入门前石狮中,只留剑柄在外。
这一手,直接将这六个佐吏吓得胆战心惊,一句废话都不敢多说,麻利的转头钻出人群,四散奔去。
尚留二人,姬溪让他们继续擂鼓,轮番着敲,片刻也不许停。而他自己呢,也不理会那些越聚越多,对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百姓,就那么大大咧咧的站在府门前,不言不语。
鼓声中,百姓越聚越多,县寺的佐吏也一个个的到来,姬溪没怎么搭理他们,直接命令他们进去打扫庭院。
日暮时,让两个擂鼓的停下,带着他们走进了县寺,直接关了大门,一句话都没有对百姓说,弄得所有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正堂之内,看着零零散散的二十五人,姬溪大马金刀的往正位一座,看向当先一个三十几许的儒生,问道:“你是县丞?”
儒生抱拳一拜,答:“下官徐启,拜见县令。”
姬溪问:“徐县丞,你可知罪?”
徐启道:“下官知罪。”
姬溪问:“何罪?”
徐启答:“玩忽职守之罪。”
姬溪呵呵一笑,却是遇到了个明白人,便不再深究,转而问道:“县尉呢?”
徐启答:“本县县尉早在三个月之前便不知去向。”
姬溪目光微眯,却随意的问:“你知道去哪了吗?”
徐启直言回答道:“虽不知行踪,但无非是仗着武力落草为寇罢了。”
姬溪又问:“难道没拉着你一起去吗?”
徐启直言:“下官身为汉臣,安能做此无德之举。”
一番对话,姬溪觉得自己大概摸出了这徐启是个什么样人。其人或许有些才学,但还远远谈不上经天纬地,这蓝田县的现状便是最好的佐证,但这人刚正不阿,心怀坦荡倒是实打实的。
这样的人,或许不足以帮助姬溪成就功业,但只要给他一个具体的任务,他还是能够认真细致的完成的。
所以,当姬溪问他蓝田县的现状时,这徐启未有丝毫的迟疑便如数家珍的细细道来,全程毫无晦涩,显然是下了真功夫的。
而徐启所道出来的现状,却像是一座大山般的压在了姬溪的心头。
这徐启乃是中平三年,也就是四年前来到这蓝田县当县城的,那时候虽有黄巾贼乱,更兼有十常侍祸国,可蓝田县的百姓还是能够勉强生存下去的。可就这短短四年光景,蓝田县就从当初的三万余户锐减到了现如今的不足两万户,且还在不断的流失。
姬溪听完后,陷入了长久的沉思,问出了一个他最担心的问题:“徐县丞,我且问你,现如今的蓝田,耕种几何?荒芜几何?”
徐启苦涩的一笑,道:“县志记载,顺帝时的蓝田县,良田四十万亩,可近年来连年战乱,大部田地相继荒芜,今年秋后,更是只播种了不足五万亩。”
姬溪大急,问:“你刚才不还说,现今的蓝田县尚有二万户,为何只耕种了十万亩,难道我蓝田子民,具皆是好吃懒做不成?”
徐启的脸色相当难看,道:“天灾战祸,百姓何辜?”
姬溪一愣,刚想发怒,转念一想却明白了过来,不是徐启的问题,更不是百姓的问题,而是朝廷的问题,是这世道的问题。百姓们又何尝不想耕种,可没有余粮,拿什么去耕种?余粮哪里去了?一部分被老天夺去了,一部分被贼寇夺去了,一部分被名义上的诸侯夺去了,剩下的那一点点,被自己的肚子夺去了。
堂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姬溪仰天长叹,自己这不过是初来,便摊上了这么大的事,自己这小肩膀,扛不住啊。
良久,姬溪抱着侥幸的心理问道:“我蓝田境内,可有世家大族,家资颇丰之辈?”
老天爷把姬溪的门关上了,可还是给他留了条窗缝,徐启点头道:“蓝田县关中要地,氏族倒是有不少,名望颇深者更是比比皆是,若论家资浅薄,下官倒是不甚明了。”
姬溪又问:“最有实力的是哪家?”
对这个问题,徐启倒是回答的很干脆,直言道:“那肯定是吕家。吕家世代经商,门内子弟也颇不凡,年前更是嫁了一女于董相国作妾,堪称蓝田境内的第一豪族。”
闻言,姬溪目光幽幽的想了半响,道:“今日你等先行离去,明日发布告示,就说三日后的晚间,本官要在城外大宴百姓,不论城内还是城外,所有百姓都可以参加。”
闻言,徐启等人大惊失色,刚想问姬溪拿什么来大宴百姓,姬溪却挥了挥手,让他们各自退下。
众人离去后,姬溪回到了后堂,想去床上躺会休息一下,可却发现连床被子都没有,于是愤怒的一脚将床榻踢成了两半,咬咬牙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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