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清晨,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周身都在酸痛,下意识中觉出脚上好像缠着什么东西。于是用力坐了起来,我掀开被子,发现一双脚被纱布牢牢地包裹着,看样子有人帮我包扎过伤口。我迟钝了几秒钟,便开始坐卧不安起来:“到底是谁看了我的脚。”就在我羞愤不已时,听到了敲门声。
慌忙间,我忍着痛穿上了鞋子,赶紧站了起来,一边理着头发,一边回道:“请进!”
只见门开后,大师兄端着盆清水走了进来。他见我立在地上,眉头立马皱了起来:“怎么站起来了,快坐下!”他一边说着一边快步朝我走了过来。不得不承认我再次被他的如画美颜吸引了,他俊美的容颜搭配着朴素的学徒道服,却也相得益彰,自有一番天然、清新的美韵。
“你的脚伤得严重,虽然上了药,但还需几日方能下地走动。”大师兄将脸盆放在了床边的架子上,但见我仍站着不动,便赶紧扶我在床边坐了下来。我抬头看了看他的脸,满满的温柔和怜爱,不觉间心里暖暖的。
我忍不住低声问:“可是师兄帮我擦的药?”
“你的脚早已溃烂,浓水浸透了鞋袜,怎不向师父言明?”他点了点头,柔声说道,语气中只带出一丝责备的味道。说罢,他也在床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登山前也没那么严重,只是些许水泡,也不是很疼,所以就忍着了。没想到破了以后这么疼。”听着他温柔的话语,我起初的羞愤早已不见,换来的却是醉人心脾的甜蜜的幸福。
“灵儿以后再不要这般傻了,有什么事都要跟我说,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他如此亲切善良,又心细如发,看着他清澈的眼眸,安静优雅的容颜,那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再次侵袭了我的心头,我情难自禁,不觉间已热泪盈眶。
大师兄见状,亦颇为动容,他不禁陷入了沉思:“为什么?明明昨天才相识,为什么却像认识了一辈子,你的一颦一笑都如此牵动的我的心,让我身不由己,对你满溢恋慕之情。你有着如花美颜,却内敛羞涩,不善言谈,你明明只有十七岁,却有一颗淡淡如月的冰心,眼神落寞却掩盖不了你似水的柔情。叫我如何不对你倾心。”
这份依恋使得我和大师兄之间的关系急速增温,可谓一日千里。
大师兄用他那俊美修长的手指,把毛巾蘸了蘸,拧干了多余的水分后,递了过来。我接过毛巾,擦了把脸,发现它已经沾染上了淡淡的兰花的香味,擦过之后,让人觉得脸颊也跟着变香了,这种感觉真好。
在大师兄的帮助下,我洗了脸,并按师父的指示束了个男人的发髻。因为,我还记得师父对我说过的话,回到观里以后让我以男子自居,以便修行。起初,我还有些担心,怕自己会露出破绽。见到大师兄后,我登时就坦然了,因为,除了声音外他比我更像女子,有大师兄在,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师父还说这事不瞒大师兄,也好让他照应我。
我束发期间,大师兄从旁边的衣柜里拿出一身崭新的学徒道服,递到了我的手上:“待会儿,我把早饭给你送过来,这两天你就在房间里吃。记住,不可随意走动。好了,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出去了。”大师兄见我甚是乖巧地点了点头,便放心地出门去了,临走时还不忘帮我带上了门。
我的学徒道服还真简单,一身纯白的内衣长裤,一件青色的长袍,外配一条布腰带,也是青色的。本来只穿这些的话,三两下就能穿戴整齐,怎奈我是女儿身,需用裹胸布,这个穿起来挺费事的,也不舒服,但不用的话很容易就会穿帮。
在大师兄的悉心照顾下,我的脚伤好得出奇地快,不足四日便已痊愈。这日晚饭过后,我正想出去走走消消食,顺便看看观里的布局,以及周边的环境。虽然来观里已有数日,但因为脚伤只能终日待在床上,对观里的情况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便有些好奇。
恰巧这个时候,大师兄来扣我的门。我们就这样在门口不期而遇。“灵儿你要出去?明天早上你就要开始正式修习道法了,之前给你的书,看过了吗?”大师兄关切地问道。
“方才已经全都背熟了。”我坦言道。
大师兄深感不可思议,他没想到我竟能在三日间将要修习的经书全部背了下来。只见他长舒了一口气,道:“灵儿果真聪颖。”
“在家时,闲极无聊,只有书本相伴,于是,就练出了这个本事。让大师兄见笑了。”说罢,我亲昵地冲他笑了笑。听到大师兄如此称赞我,我很开心。
可能因为我从未这般笑过,大师兄他竟然因此丢了魂儿。看他这般痴痴地盯着我看,我禁不住羞红了脸。须臾片刻,他便回过神儿来,而后有些尴尬地说:“十一还不知道我们观里的情况吧,我带你去看看。”
大师兄的一声“十一”叫得我很是迷惘,他看我一脸不解的样子,随后补充到:“灵儿是师父的第十一个弟子,按顺序该是这样叫。”听罢,我只好“哦!”了一声。虽然我喜欢大师兄继续叫我灵儿,但这样叫也好,“十一”较之“灵儿”更加不会引起大家对我身份的怀疑,不知道大师兄他是不是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才改口叫我“十一”呢,对此我心中满是疑惑。
大师兄之所以改叫我“十一”,是因为就在刚才,他确信自己已经身不由己地爱上了我。这份不能言明的爱恋让他内心痛苦不安,为今之计只有尽力阻止它再继续发展下去。于是,他决定就从改变称呼开始,好让“十一”这个名字时刻提醒他,我只是他的十一师弟。
一出房门,我就发现这是个方方正正的院子,除了各个房间外,就是四扇小门,前面正殿后墙的旁边有两个,后面正寝殿的旁边也是两个,很明显这些门是通往前后院的通道。大师兄说这个院子叫寝院,是供师父及所有师兄弟休息的地方。坐北朝南的正寝殿是师父的住处;西边连着的一排通体厢房是十个师兄日常休息的地方;东边连着有三间隔开的厢房,我就住在最北边的那一间。本来东边的三间厢房是作客房用的,师父让我用了一间,现在只剩两间客房了。
寝院后面也是个四方的院子叫膳院,这个院子只有一间房,是用来做饭的。吃饭时间,所有人都到这里用餐。同样这里也有两个通往后院的侧门。膳院后面是后院,里面有洗漱间,茅房,以及长势旺盛的绿油油的菜园。
看完后院,我们就折回来往南走。穿过寝院的南面小门,我们来到了另一个大院叫做课业院。里面只有一间正殿,大师兄说这是课业殿,我们每日都要在这里做早晚功课。早晚功课的主要内容是诵经念咒,诵经念咒的内容主要包含三部经书,分别是《清静经》、《护命经》和《度厄经》。就是我之前已经背会的那三本书。这个院落除了课业殿外,就像是个简单的花园。因为从课业殿正门起有三条小径直通到前院后墙,每两条小径间都间隔着一条长长的蓄满水的沟渠,里面种满了荷花。看此时荷叶的长势,料想,再有两个星期,这里便会开满荷花吧,那时若在此静坐,会让人进入怎样的意境呢,我颇为期待。
穿过这个迷人的庭院就到了前院。前院也是只有一座殿宇,叫三清殿,里面供奉的是道教的最高尊神——三清祖师。这个院子的南边墙上开着的就是山门——道观的大门。
这时,我大抵知道了道观的格局。其实道观的布局还是很简单的,整体呈中轴线,院落式布局。从南往北,依次是前院、课业院、寝院、膳院和后院。三清殿坐落在前院,课业殿在课业院,寝院是我们休息的地方,膳院是我们做饭用餐的地方,后院不仅有洗漱间、茅房,还有一大片菜地。
走遍了整个道观,我没发现一个人,于是,便好奇地问道:“大师兄,怎么没见着师父和师兄们?”
“今天晚上师父带着师弟们到山顶观星去了。师父怕你一个人在观里害怕,特地让我留下来陪你。”丁沛怜爱地看了我一眼后,长叹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明天还要上早课,我送你回去吧。来,我背你。”
“我的脚伤已经好了,可以自己走回去。”我口不对心地推辞道。
“那好,回去以后你的脚再疼的话可别怨我。”大师兄边说边假意往回走。
看着大师兄这样不解人意,我站在原地,嘟着嘴,用嗔怪的眼神盯着他的后背,一动也不动。大师兄没走几步便单脚蹲在了地上,见状,我会心一笑,开心地跑了过去,上了他的背。我喜欢被他宠着的感觉,喜欢他身上淡淡的兰香,喜欢他温柔的眼神,喜欢他俊美的容颜,我已经无法想象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我该怎么过了。
“谢谢你,大师兄。”想到这几日大师兄对我无微不至的照料,我满是感激地说。
“傻丫头,不用谢,这几日我过得也很幸福。”虽然最后几个字大师兄刻意压低了音量,但是,我们身处山中道观,周围环境本就清幽静谧,加之又是夜晚,除了些许天籁之音,可以说是静寂一片,所以我听得很真切,爱恋的甜蜜不由得在我心头肆意绽放开来。
回到房间后,大师兄帮我列了一张作息时间表,这才回自己房里休息去了。我研习了一遍作息时间表,简单洗漱一番后,怀着对明天崭新生活的期待也上床休息去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起了床。起床的钟声响起的时候,我已经洗漱完毕,于是,按观里的规定,我先到课业殿集合去了。师父果然是位得道高人,他早已在此打坐。我轻轻地走到师父近前,向他施了一礼后,照着他的样子,在一个圆形的草垫上坐了下来。不一会儿,众师兄都到齐了,师父也已打坐完毕。于是,我们在师父的带领下开始朝前院走去。师兄们礼数周全,路上都自觉地排成一列跟在师父的后面,见状,我便自觉地跟在了最后。
来到三清殿后,师父便张罗起上香的事情来了。这时,我的十个师兄已经五个一排,分成两排站好了。由于我刚好是十一,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站在第二排末端,还是该另起一排。可是师父已经在点香,由不得我多想,于是我心一横,泰然自若地站在了最后面的那位师兄旁边。其实他是我的十师兄,只是我现在还不认识他。只见十师兄用余光瞟了我一眼,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师父燃了三支香后,双手持香拜了三拜,然后走到香炉前,将第一支香插在中间,第二支香插在右边,第三支香插在左边。插完香后,退回到原位,这次我们跟着师父一起向三清祖师拜了三拜,算是礼毕。
上完香后,我们就跟着师父到了课业殿,准备开始上早课。课业殿的地上整齐地摆放着两排圆圆的草垫,我扫了一眼,发现草垫的个数比我们的人数多很多,而且大家在这里的氛围也没有方才在三清殿里严肃,也是,上香本就是件严肃的事。我看众师兄这次只是很随意地找地方坐了下来,于是,我便开心地坐在了大师兄的身旁。不料,大师兄只若无其事地翻阅着自己手上的经书,瞟都没瞟我一眼。见状,我只好胡乱地翻开了自己的经书,不过随后就合上了,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上次讲到哪里了,只好坐定先等师父开口再行翻找。仔细想想,大家修习还真是认真,从早上起床到现在,没听一个人说过话。
师父在前面坐定后,吩咐大家开始诵读经书。我们先是跟着师父读,接着是自己诵读,期间有不理解的地方可以请教师父。我们早课时间大约是一个时辰。
早课一结束,大家立刻喧闹起来,因为这毕竟是我第一次跟其他九位师兄见面。只见大家都热情地朝我这边聚拢过来,这时师父也来到了近前。
“沛儿,你把师弟们介绍给十一认识吧。为师先行离开了。”师父对大师兄交代了一声后就出去了。我们拜别师父后,大师兄就开始给我介绍我的另外九位师兄。
总体上看,我的十位师兄皆是清正男儿,言语间都彬彬有礼,由此可见师父收徒有多严苛。众位师兄介绍完自己,我也一一向他们见了礼后,刚要介绍自己,大师兄就霸道地替我说道:“这是水灵,以后就是咱们的十一弟了,大家以后要多多提点他。”
“哪里哪里,互相提点。”九位师兄谦恭地说。
世上美男子本就罕见,更何况在有生之年,又见着了我这样一位更像女子的“美男子”这让大家觉得新鲜、刺激、不可思议。于是,礼毕后,众师兄就像看稀罕物件似地盯着我看,害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九师兄更是好奇地围着我转起圈来,他一边转,一边疑惑地说道:“十一,你长得怎么比大师兄还好看。大师兄虽然看着像女子,但声音可不太像,而十一你连声音都秀里秀气的。”九师兄又开始了他的十万个为什么。
“小九,注意一下你的言行,十一该不高兴了。”大师兄故意干咳了一声,提醒九师兄道。这时,他还下意识地看了我一眼。我自是没什么反应,因为我本就是女儿身,被认作男人才该生气吧。大师兄见我没什么反应,趁大家不注意,拉了拉我背后的衣服。我也算机灵,忙假装不高兴似的替大师兄圆了场:“九师兄莫要拿我开玩笑。”说罢,我拿起一块抹布就跑开了。
大师兄看了我一眼,转身佯装神秘地解围道:“十一曾说过,他自小最怕人家说他像女子,我们切记不要再伤他的心了。”大家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便开始了每天的例行打扫。
九师兄虽然经常口不择言,却是个耿直善良之人。他觉得自己刚才不小心伤了我的痛处,就趁大扫除的空档找到了我跟我道歉。我本就没有生气,看着他可爱的表情,我禁不住笑着“原谅”了他,大家可喜可贺、其乐融融地干起了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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